苏妖夭的院子离京城城郊也不算很远，走得再慢步行一刻也就到了。
武墨涵眼见着自己就被拖着走了好老远一段路，目标方向越来越明确地指向京城，心里便开始心慌。
他远远的就看见了京城最外一圈的城墙，不远处就是深深的护城河，手心便泛起了一层汗湿，不由得紧紧攥住。
他现在的状态若是被那人发现……只怕自己刚开始在脑中谋划的一切连实施的机会都没有了，连弟弟用自己换下他都没了意义。
苏妖夭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紧张，抿唇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你大可放心，没人认得出你。”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能够让人镇定下来的感觉。
武墨涵深深地吸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拳头松了开来。
苏妖夭脚下踢飞一块护城河边的鹅卵石，扭头对着空气来了一句：“哪个方向你可知道？”
武墨涵瞪大了眼睛，跟着苏妖夭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又对着空气说话？这到底是什么能力？这是在和谁说话？
苏妖夭点了点头，抓着他的手腕就往西边走，一边走一边问：“你确定是这个方向？我这儿可有个伤病员呢，若是走错了方向，走的冤枉路你得赔啊。”
武墨涵手心又开始冒冷汗，而苏妖夭则是突然驻足，然后他就听到她一声轻笑：“找到了。”
武墨涵看着她松开自己的手后往护城河便那团芦苇里走，然后扒开芦苇，蹲下（身）瞅了一眼，转身对着自己招手。
武墨涵走过去，脸色一变，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
那芦苇丛里躺着一个被藻类淤泥弄得很脏的女尸。
若只是个女尸武墨涵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但这个女尸双目圆睁的样子，却和自己噩梦里见到过的那个溺水女鬼长的一模一样，这就有点恐怖了。
——之前这个女鬼突然入梦的时候他就对她记忆深刻，自然是忘不了的。
“来，帮我把人搬回去。”苏妖夭站起身，掏出块简陋的帕子把手上沾着的淤泥擦掉，往后退了两步，朝着武墨涵笑。
“什么？”
武墨涵虽不能用眼神表达自己惊呆的意思，但微张的嘴和有些抽（搐）的脸部肌肉也表达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苏妖夭朝着那女尸努了努嘴：“帮我把她搬回去啊。”
“要不然你以为我把你带出来是做什么的？”
苏妖夭说话表情过于理直气壮，让武墨涵肝火瞬间就烧起来了：“你让我堂堂——”他突然沉默，皱着眉只抿唇不语。
苏妖夭拍了拍他的肩：“你总不能让我一个弱女子搬尸体吧，堂堂一个大小伙子这点忙都不帮会不会过分了点啊？”
武墨涵被蒙住的眼睛震惊地瞪大了，幅度大到隔着黑布都能看见。“我还是个伤——”他话又说了一半，深吸了一口气又改了，“行，我搬。”颇有一种磨牙的意思。
尸体自然是死沉的，带着脏水浸泡过的沤臭味和不知道死了多久的淡淡的腐臭味。武墨涵咬紧牙关恨不得憋死过去，但还是任劳任怨地把滴着水的尸体背到了背上。
苏妖夭就看着他脸都绿了还是慢吞吞地背着尸体往回走，原本起了逗他的心思也都消隐无踪了。
她看了看四周，这地方恰好是背靠着一片树林的荒地，没有人，于是便抬起手，食指和中指慢慢地动了动。
武墨涵背上的重量消失了，连带着那个惹人作呕的味道也远了些。他回头去看，险些被漂浮在空中的女尸吓得喊叫出声。
苏妖夭掸了掸他几乎湿透的衣服，叹气：“我说你，怎么就不发脾气呢。”武墨涵的衣服莫名回归干爽，臭味也彻底消失，他松了口气，然后才注意到苏妖夭说了什么。
他心里虽然依旧奇怪她如何做到的，但又清楚此时问这个只怕得不到答案，便轻飘飘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发脾气给谁看？”
苏妖夭莫名噎了一下，顿住脚步瞧着武墨涵的背影，蹙眉。他的氵替台词，自己似乎能了解的明白透彻。
发脾气给谁看？
——在乎自己是否生气的人又已经不在了。
“苏姑娘？”那溺水女鬼拍了拍苏妖夭的肩，问了一句，“您这是发什么愣呢，那少年和我的尸身已经走远了哦。”
苏妖夭快走了几步追上武墨涵，和他并肩前行，一路无话。
武墨涵偷眼瞧了苏妖夭一眼，自己心情也不是很美丽。他抬手轻轻攥了一下衣领里藏着的一块水滴型的碧绿翡翠，咬紧牙关。
两个人心里都有事情，搞的那个并不真实存在的“第三个人”一路都不得不忍受他们俩之间的低气压，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还善良地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太沉或者太臭了影响了这个俊秀少年和神仙小姐的好心情。
“诶。”一回到院子里武墨涵就要进屋，苏妖夭开口叫住了他。她见他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看自己，便也面色淡淡的：“给你烧了热水，就在后屋，去洗洗吧。一会儿我给你换药。”
武墨涵扯掉了眼睛上的黑绸带，只觉得还是这样视物来的舒服。他瞧着苏妖夭看似兴致不高的样子，垂眸沉默着点了点头。
苏妖夭抿唇，看着武墨涵抱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衣裤钻进后屋关上门，这才轻轻地叹气。
花娘走过来，蹲下（身）瞧了一眼地上湿漉漉的女尸，问了一嘴：“小姐，是否需要梳洗打扮一下？”
“不用，找个担架把人放上去，再找块布盖上，一会儿陪我去趟……京城郭商贾的府上。”苏妖夭把腰间别的烟枪抽出来刚想点上，结果却发现已经没了烟草。
她徒生烦躁，狠（狠）地啧了一声，又把烟枪别回了腰间，满脸的不耐烦，狭长狐狸眼微微眯起，满脸挂着“老娘不开心”。
“真是烦人。”
花娘许久没见过苏妖夭这幅样子，她也不知道，她又不敢问。她瞧着苏妖夭脸上越发阴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缩了缩脖子，只能唯唯诺诺地说了声是，然后走到一边去准备去了。
苏妖夭冷眼瞧着躺在地上的女尸，双手环胸，然后声音冷冷的：“该告诉我……那郭老爷养的小女人在哪里，姓甚名谁了吧。”
“老娘现在挺不爽的，得狠（狠）敲那郭老爷一笔巨款才能开心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