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墨涵和苏妖夭达成共识后便又被人给摁回去乖乖地卧在床上，结果到了晚上全身酸痛难受不说，还胃口极其不好。
他坐起来面带无趣地搅和着手里的一碗稀粥，提不起半丝胃口，便又放下碗悄悄地撑着床沿慢吞吞地下床。日子刚刚入春，外头吹进屋内的风还带着寒冷的湿气，席卷着酒气扑了武墨涵满脸。
武墨涵扶着桌椅慢吞吞地下床挪到门口，扣着门框站定，便看见了倚靠在院中央那棵枯树站着，提着个小酒坛喝酒的苏妖夭。他眨眼，刚想开口叫她一声，便听到她淡淡地开口了，口吻带着轻飘飘的慵懒醉意。
“看来是收拾好了？那不如跟我说说吧。”
什么？
武墨涵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苏妖夭微醺的脸上挂上了不耐烦的神色，然后变得冷漠，嘴皮子煽动了几下，吐出冷冷的一句话来。
“帮你可以，你能给我什么？感恩戴德？”
武墨涵不知苏妖夭在和谁说话，心里只有一种凉飕飕的预感。这个女人恐怕不简单，自己的伤一定要赶紧好了，离开这里才行……他心跳扑通扑通的，又慢吞吞地把自己往床上挪。
苏妖夭狭长美眸往武墨涵的房间瞥了一眼，又转眼来看已经收拾好自己，此刻满脸怨毒看着她的溺水女鬼，勾唇：“你的事情太无聊了，况且你根本没证据说是郭商贾的大少爷害死了你不是么。我没必要为了一个无聊的女鬼得罪一个京城商贾。”
女鬼愣怔了片刻，咬唇，充血的双眼里满是震惊：“你不是渡我们这些鬼魂过奈何桥的‘渡者’吗？为什么还要——”
苏妖夭一屁股坐在枯树凸起的树根上，摇晃了一下手里已经空了的小酒坛后把酒坛往一边一丢，点燃了烟袋吸了一口：“你太天真了吧。”
“作为有求于人的那一方，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我又为何要帮你？”
女鬼瞪着苏妖夭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心一横把底牌摊了出来：“郭老爷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他夫人凶悍非常，郭老爷根本不敢让夫人知道这件事。你拿这个威胁他，他肯定不会为难你，还会给你很多的钱。”
“你帮我，我就告诉你郭老爷把女人养在哪了，姓甚名谁。”
苏妖夭轻轻地笑了两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泥土：“这样才对嘛。首先，我们需要把你的尸体捞出来。”
女鬼一听“尸体”二字，眼泪就落了下来，倒也少了一份狰狞，多了点梨花带雨的意味：“我只记得我被他们抬到了城郊护城河外，但他们把我的头蒙起来了，我不知道我的尸体在哪。”
“那好办。”苏妖夭慢慢地吐出一个小烟圈，把烟枪往树干上磕了磕，“沿着护城河找一找就知道了。”
女鬼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眼神恨恨的，泪眼朦胧地磕了个头：“求苏姑娘帮我报仇，了结了那郭家大少爷的性命。”
武墨涵睡的很不好。他又梦见了那穿着红色甲胄的士兵，朝着自己射出的箭，还有弟弟瞪大的眸子，唇角流出的鲜血。
他在弟弟扩散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满脸鲜血泪水和恨意的脸。
“早啊。”
武墨涵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要攻击，结果动作太快拉扯到了伤口猛地一痛，嘶了一声。
一股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这个屋子里。
苏妖夭坐在床前的桌边，手里捏着那杆纤长的烟枪，背着光歪着身子朝着他浅笑。
武墨涵皱了皱眉。
“看起来你的伤好很多了嘛。”苏妖夭磕了磕烟枪，吹飞里面的烟草灰，然后站起身，“那行，陪我去个地方。”
武墨涵警惕地盯着苏妖夭，被子底下的手捏紧了拳头，冷声问道：“做什么。”
苏妖夭摸了摸下巴，凑上来从被窝里捞出了他的手腕，眉眼弯弯：“出去透透气。放心，遇到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说着还使劲拽了拽他。
武墨涵纹丝不动，继续盯着她面无表情。
“可别逼我对你动手啊，小伙子。”苏妖夭把烟枪往腰带上一别，从怀里掏出一条黑绸带来，手上使了个巧劲就把人拽了起来。
武墨涵忍不住磨了磨牙。
苏妖夭将那根黑绸带往他的眼睛上一蒙，凑上前去在他脑后系好。武墨涵能闻到苏妖夭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味和酒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后耳边就传来了那女人呵呵呵呵的几声轻笑。
苏妖夭的指尖顺着黑绸带滑到他被蒙好的眼睛上，武墨涵皱眉，下意识地闭眼。他感觉到她的指尖轻轻柔柔地掠过他的双目，然后顺着鼻梁落在唇间，挪到右颊，又不落痕迹地拿开了去。
“行了，这下没人能认出你来了。”
武墨涵第一反应就是睁开眼往上看，结果居然一点都没有阻碍地看到了苏妖夭那张平静苍白又挂着浅笑的脸。
就好像蒙在眼睛上的黑绸带是个摆设一样。
苏妖夭瞧着眼前少年蒙着黑布，鼻子连着右颊有一片鲜红丑陋的伤疤的样子，点了点头。
她的障眼法还是没有生疏啊哈哈。
“你……怎么做到的。”武墨涵只觉得这蒙上他眼睛却又能让他视物的把戏新鲜极了，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好奇和不可思议，偏偏脸上依旧是一副冷淡端正的样子。
明明心里好奇死了还在这儿端着，这小孩真是不可爱。
苏妖夭戳了戳他虽然带着“伤疤”但依旧触感光滑柔软的右颊，然后在他皱眉不满的瞬间转戳为掐，轻轻捏了捏他。
“喂！”武墨涵沉声，而苏妖夭则是直起腰把手往后一背，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都说了我是神仙了，自然有自己的法子，走吧，出去晒晒太阳去。”
于是虽然习武多年此刻却“身娇体软”的武墨涵就这么被苏妖夭一个弱女子给拽了起来，往身上罩了件黑色的袍子就拽出了门。
武墨涵生怕自己的伤口又裂开影响康复，只能乖乖跟着苏妖夭走，却又憋屈的很，脸上眉眼里那股子的不爽尽收入苏妖夭眼底。
苏妖夭竟是从这少年脸上看到了点熟悉的痕迹。好久以前有个人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这幅憋屈样子来着……
“走慢点，我肚子上开了个口子，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