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们只是帮人拉货的司机，赚的都是运费，拉什么货我不管，只要能赚钱不就行了？不要开口闭口都是违法犯罪，我又没害人。”
熊堂正在狭小的房间内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往外挥动，视线一直在看地板，语气慌张强词夺理，就是不提走私两个字。
“我没有害人啊！拉给你的办事儿的货，你们村吃了也没听说谁哪里不舒服。你想得太严重了，又不是毒品和军火，我拉几年货，没听谁说有问题。”
熊堂说着说着就想到“坐牢”，想到庄刚剑说的七年起步，他害怕地抓住唐主力双臂，睁大眼睛盯着他，话中不无不透露着一个人走到生命终点的恐惧。
熊堂不想坐牢，也不想出去打工，如果不是干走私，他早就被老爸和后妈赶出家门。除了打架，他什么都不会，因为走私才能体现出熊堂的价值，只有这样他才能回家，才能真正活着。
唐主力一言不发，他知道熊堂的难处，熊堂后妈是带着一个孩子来的，所以真正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妹妹和小弟，这些都要他一个人扛起来。
平复心情后，熊堂拿出早该给唐主力的路费钱和还债钱，数额比之前说好的一万多翻了一倍。
“上次出货风口紧，老板多给了点，你拿好。如果出去被人欺负，打个电话，老子从关宁带人上去给你撑场子。”
熊堂第一次出哭腔，说完马上转身擦眼泪，他混了那么多年，只知道一句话“人再江湖生不由己”。
“要不了这么多，这都是你借我，等我有钱就还上。”
唐主力仔细数了数，只留自己还得起的那份，其他的他放在床上。
“全部拿走，这不是借，是你靠自己的能力赚的，你应得的。”
熊堂看唐主力竟然好兄弟明算账，心酸起来。
“你休息会儿，晚上去我家吃顿饭，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不醉不归。”
唐主力说着离别语，他没有拿多余的钱，他害怕经不起诱惑，沉迷其中，得赶紧走了。
门外偷听的熊燕连忙跑下楼去，装作若无其事的等待唐主力下来。
“要走了（打工去了）？”
熊燕期望道，她知道自己明知故问，但还是想亲口听到答案。
“后天的车票，晚上和你哥一起来我家吃饭。”
唐主力早就知道她会问，所以语速和脚步一样快，话音落下已经走出了旅馆门口，他不敢多看熊燕一眼。
来到菜市场，唐主力买了一只鸡和几斤猪肉，还有一些小菜。
“唐主力，今个儿是啥大日子，那么丰盛。”
庄刚剑微笑着从身后拍了拍正在称鱼的唐主力，他也是来给王秦买一条大鱼补补的，不过看样子，唐主力一个人都快腾不出手提东西了。
“庄队，您也来买菜。”
唐主力被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地左右看看，还好熊堂不在。
“你小子发工资了吧！省着点花。”
庄刚剑知道唐主力不容易，他拿出钱包，不管怎么说就是要替唐主力付钱。唐主力拗不过，只能低下头去，十分惭愧。
“庄队，我后天就要出门了。以后...就是（您看熊堂的事情能不能宽大处理）...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
唐主力欲言又止，换了一个话题。
庄刚剑正在问老板要大鱼，突然听到唐主力这么说他停了下来，不是说不出去了吗？！
“咋地，家里是不是又有困难了？有啥事你就和我说，别客气，能帮的咱一定全力以赴。”
庄刚剑亮出疑惑的神情，从上到下把唐主力看了一遍，肯定是又遇到困难了，咱得帮帮他。唐主力在怎么说也是他来到关宁的第一个朋友，啥叫以后不能再见了啊？
听到庄刚剑一如既往地亲切热情，唐主力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这不要出去了吗！来买点菜回去招呼亲戚朋友。”
看了看手里的菜，唐主力借题发挥，别扭地说着尴尬的话。
庄刚剑也尴尬的一笑而过，既然是亲戚朋友也不请他。
两人都极为难堪，相互点点头后分道扬镳。
回到家，唐主力先是去王明山家通知一声，叫老村长不要做晚饭了，去他家里吃。老村长家到唐家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可这几分钟是那么的漫长，一路上路过的村民们都在说前几天的事情。
他们说唐主力出息了，给村里修了一条水泥路。自从那天之后，人们看唐主力眼神就变了，没有歧视和排斥，冷嘲热讽，唐家似乎马上就要崛起了。
唐主力觉得丢脸的同时又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们真正把自己当做一个村里的人，隔壁邻居，不在陌生。
“主力，回家啊！”
“嗯！”
面对老人的询问，唐主力自信地点头回答，那种无比畅快的心情让人陶醉。
回到家，唐主力马上动手煮饭做菜，出不出去打工的问题，他突然犹豫了。就算再出去四五年，回来也没有现在的成就，怕是到时候自己又变成全村的公认的废物，笑柄。
这样想着，唐主力放下了手里活儿。
唐胜军难得的出来，亲自杀鸡给有出息的儿子吃。
“爸？”
“你这一出去，家里就真的没什么人了。这顿饭，爸爸做给你吃。”
唐胜军今天没有酒气，惆怅的话语中那么坚韧，他从来没有管过儿子，也没有想过唐主力会出人头地，直到村里人口风变了他才察觉到。
唐主力忍不住流下泪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他抬起右手用衣袖擦了擦湿润的脸颊，知道老爸爱酒就拿出了买回来的好酒炫耀道：“爸，您没喝醉吧！”
是啊！这一走，家就彻底空了。
趁着还有时间，唐主力把老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一遍，记在心里。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盖新房子，什么时候才能赚大钱回来，成家立业呢。
唐主力从来没有想过，他不敢想这些问题，从出门打工他就只求明天能活着，从来没有任何人生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