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皮卡车队慌乱的开进水头村,停在了村北一家办丧事的人家门口。
听到村里土狗狂叫,唐主力从土房子中走了出来。他身穿蓝色皮夹克和牛仔裤,一头刚刚剃掉的红色短发甚是醒目,全因丧事办的太急,头发来不及染黑,他只能先把耳环取了下来,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朴素些。
皮卡车相继停在空荡荡凹凸不平的土院子里,唐主力一眼认出,是朋友熊堂带人来了。他连忙进屋拉出电灯泡挂在竹竿上,灯光照亮前半院子。
“小熊来了!辛苦,各位兄弟都辛苦了!”唐主力大步迎了上去,主动给车队老大熊堂开车门,又恭恭敬敬地给车队司机们发香烟。
熊堂身高一米七上下,身材健硕,穿了一套黑色的阿迪达斯运动服,留着飘逸的小碎发,脖子和手臂上布满纹身。他刚刚经历了大追捕,心神未定,面色不虞,见到唐主力时脸色才慢慢转好。
他与唐主力寒暄了几句,带他绕着车队转了一圈,得意洋洋地向唐主力展示货物,边指边说:“四百斤大生猪三头、一百只大公鸡、八十只鸭子、大米五吨、还有十条华子。我还给你弄了点牛肉,你看够不够明天用的,不够我再去拉。”
唐主力内心激动,本来想借点钱办丧事儿,没想到这个曾经一起上学、一起打架的兄弟仍旧那么仗义,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直接送货上门,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
都说欠钱好还,欠人情就难咯,像唐主力这样的穷人两样都很难偿还。
“足够了!村里就这点儿人,这些货用不完浪费。我只要一头猪、二十只鸡、十只鸭子,大米两袋,烟酒先不用了,我这里有的是。”唐主力说话时下意识的低头,眼神回避众人。
他出门打拼多年,本该成为村民们期望的有钱人,现在家里办丧事连三千块钱都拿不出来,还要四处低身下气求人,混成这样实在没脸。
熊堂倒没想那么多,他只知道兄弟遇到了困难,那就得帮到底。
“来,下货!”熊堂挥了挥手,给了唐主力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吩咐手下弟兄开始干活。
眼瞅着车队的兄弟动了起来,唐主力一直堵着的胸口好像舒畅了许多,赶忙上去搭把手。
五分钟前,奉命追击的王秦和队伍走散,他骑着摩托车一直跟着车队进了水头村。此时,对方突然卸货的举动,让他想起了庄刚剑的话,不能让这群不法分子销毁证据。
“队长,我在韭菜弯过来的村子里。走私车队都猫在一家办丧事儿的村民家里,他们要卸货了,我先上去顶住,等你来了再细说。”
汇报完情况,王秦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起身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
“喂!”一声响亮的招呼声打断了卸货进程。
熊堂循声望去,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吩咐大家放下手头的活儿。他双手握拳,面带杀气,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可没想到,王秦并没与他正面交锋。四处张望了一番后,反而将视线落在了唐主力身上。
唐主力有些懵,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陌生人。对方身上穿的制服可不陌生,他的个头和熊堂不相上下,只不过五官少了些煞气,是张娃娃脸。
没等唐主力出声,王秦先指了指他,沉声问:“你就是他们的老板吧?叫啥名儿?”
老板?!
唐主力心头一紧,他并不清楚兄弟是干走私的,赶紧回头看了一眼熊堂,随后才吞吞吐吐地回答。
“唐……主力,我叫唐主力。”
“王秦,缉私警察。”
王秦语气冷漠,开门见山地亮出证件。
熊堂猛地走近,声音却低缓下来。
“兄弟,家里老人过世,给个面子。”
他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坚持“不服就干”的原则,几乎从未开口求和。
但他也知道,这些货物对于唐主力来说至关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
要是因此连累了他的好兄弟,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唐主力从熊堂的态度中明白了大概,赶紧上前一步冲王秦赔笑,“同志,我爷爷还没入土呢,您给行个方便吧,成不?”
他拿出一盒烟递给王秦,谁知王秦根本没伸手,扭头看了眼里屋的棺材,冷哼一声,嘲讽道:“家里老人没了还去搞走私,真是孝顺。”
王秦生性耿直,表达方式直截了当,不存在任何谈判的余地。
话音刚落,熊堂跨步就冲了上来,伸出双手一把推开王秦,怒喝道:“说什么呢?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走私了?有种你再说一遍?!”
突如其来的冲撞让王秦皱眉,他后退三步稳定住身形,这要是换作别人怕是已经摔倒了。下一秒,他双拳紧握,身子微弓,两条大腿一前一后,摆开了战斗的架势。
眼看两人就要大打出手,唐主力连忙冲到两人中间,开口求饶。
“哥,您肯定是搞错了!这些都是我托朋友拉来明天办事儿用的,就是一些鸡鸭大米,没有非法的东西。您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看看!”
唐主力一口咬定车队运送的都是干净东西。在他的认知中,只有偷运毒品和军火等危害物品才算走私。而且,他也相信熊堂的为人,不怕王秦查验货物。
这话一出,熊堂脸色骤变。唐主力的绝对信任让他始料不及,这些走私货物哪里经得起查?
王秦面上镇定,心里有些犹豫。
对方人多势众,如果就这样放下戒备去查验,肯定会被集火包围。况且……他搞不明白,唐主力这小子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他就这么自信他查不到证据?
“真的,不信我带您看看!”唐主力见王秦不敢查,一下子有了底气。他拉着王秦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向皮卡车,希望能尽快洗脱熊堂的嫌疑。
“查吧!让他查。”
熊堂抬了抬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像挨了记重锤,冷汗顺着鬓角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