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王庭城下的那场闹剧,最后以一种毫无悬念的方式收场了。
李逸的偷袭,彻底毁了拓跋宏在军中最后的威信。
一个连自己保护的“盟友”都想杀他的人,怎么能让士兵们相信他不是乱臣贼子?
最终,拓跋宏的亲信们,要么被抓,要么倒戈。
这位曾经权倾西凉的大将军,在众叛亲离的绝望中,被他亲手带大的侄女,活捉了,关在了王庭最深处的天牢里。
而那个想浑水摸鱼的李逸,则被五花大绑,废了全身武功,装进了一辆结实的囚车。
拓跋明月,这位新上位的西凉实际掌权者,为了向大周,向那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大人,展示自己最大的诚意,特意组织了一个浩浩荡荡的使团,把李逸这件特殊的“礼物”,一路敲锣打鼓地,送往大周京城。
到此,大周的西北边患,以一种近乎戏剧性的方式,彻底解决了。
西凉,这头曾经桀骜不驯的草原狼,如今,成了国师府门前,最温顺的一条看门狗。
……
青州府衙。
慕卿浔收到西凉的捷报时,正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图前。
地图上,大周的疆域,一目了然。
北境的狼烟,已经灭了。
现在,她的目光,慢慢往南移,落在了那片富庶、繁华,却也盘根错节,暗流涌动的地区。
江南。
“西凉的事了了,我们也该动身了。”她转过身,对旁边的静姝说道。
她把青州的后续事务,全部交给了自己提拔起来的一位心腹官员。
这位官员,是寒门出身,对旧的世家势力恨之入骨,是推行新政最坚定的支持者。
留下魏延和一千黑狼骑在这儿镇着,足以保证青州万无一失。
随后,慕卿浔便带着她的巡视队伍,正式出发,浩浩荡荡地,向着江南地区的中心——苏州府,开拔。
马车上,静姝正在向慕卿浔,详细介绍江南的情况。
“夫人,江南跟北境不一样。这里,没有强大的军阀,却有着比军阀更难对付的敌人。”
“江南的经济命脉,几乎全在七大盐商和三大绸缎庄手里。他们通过联姻、结盟,成了一个水泼不进的庞大利益集团。”
“这个集团的总代表,就是江南首富,沈万三。”
“这人富可敌国,据说,他家里的金银,多得连地窖都装不下,只能熔成金砖银砖,用来砌墙。”
“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皇权特许’的经营权,被他们看成神圣不可侵犯的祖产。我们这次去江南,要推行新商税法,废除盐铁专营,等于是要挖他们的根。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慕卿浔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
她知道,江南这一战,比飞云涧的五万大军,更凶险,更复杂。
那将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资本与权力的较量。
……
就在慕卿浔的车队,踏上南巡之路时。
千里之外的京城,国师府内,“抱病”休养的谢绪凌,也迎来了他新的“客人”。
柳太后,在慈安宫,秘密召见了一位头发胡子全白,身穿儒袍,气质古板的老头。
此人,便是江南大儒,前朝太傅,陈夫子。
陈夫子门生故里遍布天下,在读书人里,有着一呼百应的巨大声望。
他思想极其保守,把“祖宗之法”和“三纲五常”,当成金科玉律。
对于谢绪凌和慕卿浔推行的新政,特别是开办女子学院这种“离经叛道”的事,他早就恨得牙痒痒。
“陈夫子,如今国师一手遮天,妖女祸乱朝纲,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危在旦夕啊!”
柳太后一脸悲痛,话说得恳切。
“哀家一介女流,无力回天。这天下,能拨乱反正的,也只有夫子您这样的社稷之臣了!”
陈夫子一听,老泪纵横,当场就跪下了。
“太后娘娘放心!老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写下万言书,联络天下读书人,一起声讨那谢氏夫妇,还我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很快,一篇由陈夫子亲笔写的檄文,就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读书人圈子里,传开了。
文章引经据典,文采飞扬,痛骂慕卿浔“女子干政,牝鸡司晨,实乃亡国之兆”,抨击她开办女子学院,是“伤风败俗,败坏人伦之举”,号召天下读书人,一起抵制新政,维护“祖宗之法”。
一时间,舆论一片哗然。
许多思想保守的旧派文人,纷纷响应,上书的上书,弹劾的弹劾,大有把国师府淹没在口水里的架势。
影一把收集来的情报,报给谢绪凌时,脸上,全是怒气。
“国师大人,这帮酸儒,欺人太甚!要不要属下……”
“不急。”谢绪凌看着那篇檄文,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他想打舆论战?那就陪他玩玩。”
他命人,把陈夫子的这篇文章,大量印刷,向全天下发行。
不仅如此,他还在文章的后面,附上了自己的一篇“读后感”。
这篇“读后感”,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引经据典,更没有一句脏话。
通篇,只有几个简单,却又直击灵魂的问题。
“女子为何不能读书?”
“女子为何不能为官?”
“难道圣人留下的经典,只为男人所设,女子就不配开悟明智吗?”
“难道这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就只能是男人的附庸吗?”
“陈夫子张口闭口祖宗之法,敢问,是哪一位祖宗规定,女子就天生愚钝,只配在闺房之中,相夫教子,了此一生的?”
这篇文章一出,立刻在天下读书人中,引发了更激烈的辩论。
那些思想开明,特别是受新政影响的年轻一代学子,纷纷站出来,支持国师。
他们引经据典,跟那些顽固派,展开了激烈的笔战。
一时间,京城的各大报馆,都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支持者和反对者,各说各的,吵得不可开交。
而“女子学院”,这个原本只在小圈子里知道的名词,经过这场大辩论,反而名声大噪,天下皆知!
谢绪凌更是趁热打铁,宣布在京城的女子学院,增设一门“辩论科”,公开招收学生,鼓励思想交锋,鼓励质疑权威。
这一举动,立刻获得了无数年轻学子的狂热追捧。
他们觉得,这位国师大人,实在是太酷了!
远在江南的陈夫子,听说京城的消息,知道自己非但没打倒女子学院,反而成了对方的“宣传工具”,一口老血喷出,当场气得卧病在床。
柳太后的第一次舆论反扑,以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方式,宣告彻底失败。
……
半个月后。
慕卿浔的车队,终于到了苏州城外。
看着眼前那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还有那繁华的几乎看不到头的街道,慕卿浔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欣赏的意思。
她转头,对身边的静姝,轻声说道:
“这里的战斗,恐怕比北境的战场,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