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知府衙门,已经换上了国师府的旗帜。
魏延大步走进后堂,脸上还带着未消的煞气,他对着正在看卷宗的慕卿浔拱手行礼。
“夫人,城中秩序已经完全恢复,张贴的安民告示,百姓们都拍手称快。那些俘虏,也都老老实实地准备上路去北境了。”
一旁的静姝也笑着补充道:“是啊夫人,现在城里到处都在传颂您的威名,说您是女战神下凡呢!新政推行下去,肯定没人敢再阳奉阴违了。”
慕卿浔放下手中的卷宗,却没有他们那般轻松。
她走到窗边,看着街道上渐渐恢复生气的景象,开口说道:“这城里,太安静了。”
魏延和静姝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夫人,这不好吗?”魏延问道。
“安静得不对劲。”慕卿浔摇头,“刘承业在青州经营多年,党羽遍布,不可能我们杀了他,其他人就都变成忠臣良民了。他们只是暂时蛰伏起来,像毒蛇一样,在暗中盯着我们。”
她转过身,眼神锐利。
“魏延,你派人盯紧城中那些看似普通的商贾和酒馆,特别是那些有外族人出没的地方。”
“是!”
“静姝,备两套寻常衣物,我们出去走走。”
醉仙楼,是青州城内最大最热闹的酒馆。
慕卿浔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淡青色长裙,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玉簪束起,扮作一个富家小姐。静姝则穿得像个贴身丫鬟,跟在她身后。
一进酒楼,喧闹之声便扑面而来。
但慕卿浔敏锐地察觉到,这喧闹之下,隐藏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这里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满脸横肉的江湖汉子,也有穿着异域服饰的商人。他们看似在喝酒聊天,但眼神却时不时地,在酒楼里警惕地扫视。
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煞气。
这里,不像个酒馆,更像个龙潭虎穴。
“小姐,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静姝小声问道。
慕卿浔刚想点头,一个身穿火红色西凉舞裙的女子,端着酒盘,摇曳生姿地向她们走来。
那女子容貌绝美,眼波流转间,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她似乎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手中的酒水,直直地朝着静姝泼了过去。
“哎呀!”
女子发出一声惊呼,手中的酒盘也随之落地,摔得粉碎。
静姝下意识地想躲,但慕卿浔却不动声色地拉了她一下。
温热的酒水,泼了静姝一身。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那红衣女子连忙上前,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便要去给静姝擦拭,脸上满是歉意,“小女子月儿,从西凉来的,走路不稳,冲撞了姐姐,还望恕罪。”
她一边说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在悄悄打量着慕卿-浔。
慕卿浔神色淡然,开口道:“无妨,一件衣服而已。姑娘不必介怀。”
“这怎么行呢!”月儿坚持道,“弄脏了姐姐的衣服,小女子心里过意不去。不如这样,楼上有雅间,我请二位上去换身干净衣服,再备些酒菜,就当是给二位赔罪了,如何?”
她的态度热情,让人无法拒绝。
慕卿浔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不远处,那几个看似在喝酒,实则眼神一直往这边瞟的西凉壮汉。
那几个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呼吸绵长,显然是练家子。
慕卿浔心中了然。
“也好,那就叨扰月儿姑娘了。”她点头应下。
雅间之内,陈设雅致。
月儿让侍女送来干净的衣物,又亲自为慕卿浔和静姝沏茶。
一股奇异的幽香,从茶壶中,随着蒸汽,袅袅升起。
“这是我们西凉特有的雪山香茶,有安神静心之效。小姐尝尝。”月儿将一杯茶,推到慕卿浔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慕卿浔端起茶杯,却没有喝。
她只是闻着那股香气,便察觉到,里面掺杂了一种极难察觉的迷香。
这种香,对普通人或许有效,但对她这种内力深厚之人,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装作有些头晕的样子,用手扶了扶额头,内力却在体内悄然运转,将吸入的迷香,尽数化解。
“这茶……好香……”
月儿看到她的反应,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但很快便掩饰过去。
她放下茶杯,开门见山地说道:“小姐似乎不是青州本地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慕卿浔淡淡地反问。
“呵呵,小姐快人快语,那小女子也就不绕圈子了。”月儿笑道,“小女子知道,小姐想查什么。刘承业,不过是一枚棋子。他背后真正的主子,还有那个逃到了我们西凉的前朝余孽李逸,他们的行踪,我都知道。”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充满了诱惑。
“只要小姐一句话,我便可以将这些情报告诉你。作为交换,我希望,能和小姐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希望,国师府,能承诺我,以及我的家族,在大周的特殊地位。护我们,一世富贵。”月儿的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慕卿浔看着她,忽然笑了。
“月儿姑娘,你找错人了。”
月儿一愣,“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慕卿浔伸出一根手指,“在大周,如今推行新政,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什么所谓的‘特殊地位’。想要富贵,凭的是自己的双手和才智,而不是谁的承诺。”
“第二,”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我需要的是情报,而不是‘合作’。尤其是,和一个意图不明,还想在我茶里下药的人合作。”
月儿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猛地站起身,警惕地看着慕卿浔。“你……你到底是谁?”
慕卿浔没有回答她,而是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况且,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这天下,也没人给得了。国师大人最厌恶的,便是特权。”
听到“国师大人”四个字,月儿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富家小姐,身份,绝对不简单!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静姝说道。
一个黑狼骑卫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呈上一封火漆密封的信。
“夫人,京城,八百里加急。”
慕卿浔接过信,拆开。
信是谢绪凌写的。
信上,详细说明了他对西凉大将军拓跋宏“陈兵边境,又借故退兵”一事的分析。
金蝉脱壳。
拜火教。
试探。
一个个关键词,让慕卿浔瞬间将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了脸色煞白的月儿身上。
原来如此。
拓跋宏在北境演戏,而他的外甥女,西凉公主拓跋明月,则派人来青州,接触自己。
一明一暗,一唱一和。
好一出双簧。
慕卿浔收起信,带着静姝,向门口走去。
在路过月儿身边时,她停下脚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替我转告拓跋明月公主一句话。”
“有些棋子,一旦落了下去,就再也,由不得棋手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雅间。
月儿站在原地,看着慕卿浔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无比,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火红的舞裙。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而慕卿浔最后那句话,更是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走出醉仙楼,静姝忍不住问道:“夫人,那个女人,就是西凉公主?”
“八九不离十。”慕卿浔看着手中的信,喃喃道,“他说他已经看穿了拓跋宏的计策,还让魏延在京城外准备好了‘小玩意儿’……这个家伙,又想做什么?”
她看着信,仿佛能看到谢绪凌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
一场更大的博弈,已经在京城和西凉边境,同时展开。
而她自己,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西凉公主,都身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