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忽然，有道苍老虚弱的声音响起。
阮阮吓了跳，急急扭头看向身后。
阮爷爷的灵魂飘了过来，立在半空中，与她平视。
他浑浊的双目含泪：“小姑娘，对不住你啊！爷爷害惨你了！”
阮阮怔住了。
阮爷爷又说：“可怜孩子啊！”
他喃喃念叨，语调凄怆悲伤。
阮阮的心脏抽搐似疼痛。
她张唇，却说不出话来，眼眶酸涩湿-热。
“别哭。”阮爷爷叹息着，伸手抹掉她的泪水，轻抚她的长发，“阮阮啊，以后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
阮阮咬住嘴唇。
“我们这种穷苦人家，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吧。阮阮，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因此而恨阮家，知道吗？”阮爷爷叮嘱道。
阮阮拼命点头。
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你是好孩子。”阮爷爷欣慰道，“我就喜欢善良又孝顺的人。阮阮啊，你以后跟阿凛好好过日子……”
“你别担心我，我还能活几天呢。阮阮，爷爷求你件事。”
阮阮又点头。
“你能帮我找一封信吗？你奶奶的遗物，你替我烧给她吧。”阮爷爷恳求说，“阮阮，我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了，只盼你奶奶泉下有知，能够宽恕我……”
阮阮流泪点头。
她哽咽应道：“爷爷，我明天就给您寄信……我、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瞧不起我们家的！”
“好，好孩子。”
阮爷爷欣慰的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阮阮摇摇头。
她抹掉眼泪，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雕刻精美，是用极品翡翠打造，晶莹剔透。
阮爷爷愣了下。
“爷爷……这是我给我自己买的礼物。”阮阮说，“我不知道该送您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您肯定喜欢，就把这块玉戴在身边吧。”
阮爷爷没说什么，接了过去。
他把玉佩戴上脖颈，仔细观察一番，笑道：“真漂亮……这玉佩值钱吗？”
“不贵，就七八百。”阮阮答道。
阮爷爷听罢，惊讶看了眼阮阮。
阮阮笑了笑：“爷爷，我先回学校了。”
阮爷爷颔首，目送她离开。
等阮阮走远后，阮奶奶突然冒出来，怒骂道：“死老头子，谁准你拿小丫头东西了？”
她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把阮爷爷手里的玉佩夺了下来。
“呸，狗改不了吃屎！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许碰她！”阮奶奶愤懑吼道，“这些年来，我们家欠这丫头的，早就还完了！你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阮爷爷被她凶狠的样子吓到。
他沉吟片刻，低声说：“我就是觉得，小丫头怪可爱，想留个念想。”
“你还有脸留？”阮奶奶更加恼火，“要不是因为她，你至于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你不知道你自己的病吗？你还想拖累阮阮一辈子吗？”
阮爷爷沉默不吭声。
他看上去很疲惫憔悴。
“老婆子，算我错了行不行？”阮爷爷无奈说，“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不再犯错误。”
“你最好是记住！”阮奶奶冷哼，“否则，我饶不了你！”
丢下这句警告，阮奶奶转身离开。
阮爷爷叹了口气。
他慢悠悠往回走，回到屋子，躺倒在炕上，昏昏欲睡。
他的意识逐渐混沌。
迷糊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阮奶奶，朝他伸出手，让他握住……
……
阮阮回到家里。
她洗澡换衣裳，躺床上休息，直到快五点时，她才醒来。
她的眼睛肿了，满脸通红。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阮家人全部去上班了，整座房子里静悄悄的。
阮阮翻身起床，洗漱了，然后去厨房，煮了一碗粥，吃了下去，肚子饱了，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随后来到了院子里看萤火虫。
这些荧光虫，比寻常的虫儿飞舞速度都慢。
它们聚集在一起，像萤火虫般，在月华下闪烁。
院子里有石凳子，阮阮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等。
她等了约莫两个钟头，终于等到了一只。
她捡了起来。
“这萤火虫挺漂亮的。”她喃喃说，把这只萤火虫放入口袋里。
她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沿着田埂漫步往外走。
刚出了门，她便看见了顾霖。
顾霖也正在散步。
看到阮阮，他愣了愣。
阮阮微怔。
她和顾霖，隔了一条田埂，面对面站着。
“我今天早上，路过你的院子。听到你在哭。”顾霖问，神色关切。
阮阮抿紧唇瓣。
她盯着田埂外面。
“你……”顾霖迟疑问，“遇到麻烦了？”
“嗯。”她闷闷应了声。
顾霖蹙眉。
阮阮垂眸望着田野，眼底浮动着浓郁悲哀。
她不想说话。
“我陪你聊会天吧。”顾霖说。
阮阮仍是盯着前方的田野。
她没有拒绝，点点头说好。
她抬脚踩过田梗，径直走向顾霖。
他们走在田埂旁边，并肩而行。
顾霖问：“是家里人欺负了你吗？”
阮阮摇摇头。
“不愿意多提吗？”
阮阮依旧摇头。
顾霖不解。
阮阮却不愿意多谈。
她走在前面带路，顾霖跟在她身后。
田埂上的青草，软绵绵的，铺陈在她的鞋子上。
她踩过去，就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田埂两侧长满杂草，顾霖怕她绊倒，特意护着她。
“阮阮。”走了半截后，他试探问，“你……还好吗？”
阮阮不语。
“……如果遇到难处，请你告诉我，别总一个人扛着。”顾霖说。
阮阮的鼻尖酸了酸。
他居然关心她了。
他还知道心疼她。
她吸了口气，压制内心的激动。
阮阮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望着顾霖。
月光洒落在她脸颊上。
她眼角发红，嘴巴微翘，像一只受伤的兔子，楚楚动人。
顾霖愣了愣。
她的表情，令顾霖感到陌生，也令顾霖心痛。
“顾霖哥，你是好人吗？”阮阮突然问。
顾霖怔住。
“……当然是。”顾霖回答，“你呢？”
阮阮咬了下唇，眼眶更热。
她吸了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你是个好人，所以，我也是。”阮阮说，“我也希望你是个好人。”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顾霖敏-感的地方。
他顿时有点尴尬，摸摸脑袋。
“我们进屋吧。”顾霖岔开了话题，又说道，“夜风凉。”
阮阮点点头。
两人一同回屋。
屋里灯亮着，阮阮打量这间卧室。
墙壁是简洁大方的灰白色，家具很简单，除了电视机、冰箱，几乎找不到其他摆设。
阮阮走到电视机前面坐下。
顾霖也跟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你喜欢看什么节目？”顾霖主动问。
阮阮扭头看了看他。
“随便。”她说。
电视机里，播放着新闻联播。
顾霖便随便调台。
新闻联播讲的是政治，顾霖不太感兴趣。他的目光，从电视屏幕滑过，落到阮阮身上。
她正襟危坐着，姿态端庄。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鲜活娇艳，像绽开的玫瑰花。
偏偏她的眼睛湿漉漉的，水汽蒙蒙。
顾霖想到昨晚那场噩梦，心口猛然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