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渲染着空气,透过语音筒揪扯着彼此的心脏。
两个女孩,心底蓦然就痛了。
苏流萤掀起眼皮看向上方,黑白分明的眼睛被红色满满侵扰。
她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泪用力一擦,抿着唇角没出声。
萌萌退着脚步靠在墙上,对方的沉默宛如刀子般剐的她难受。
片刻,萌萌抹了一把眼泪,扬着声音道:“对不起!”
她的嗓音很大,大到整个走廊都回荡着那声对不起,带着一副郑重的决意。
这层是手术楼层,在这等手术结果的人不多。
萌萌这一哭,全都稀稀朗朗的朝她看去。
一直被安排在等顾宇手术的顾管家,同样被道歉声吸引了视线。
管家在顾家待了几十年了,感情自然不用说。
眼下顾家出了这么些事,他糟心的很。
连带着转动的视线都很慢,心里嘀咕着,听声音,怎么比他家少夫人哭的还惨?
那声道歉,真就一副亡了双亲的悲和痛。
可等管家看过去的时候,视线倏地顿住,瞳孔一下瞪的老大。
这不是他家少夫人吗?
他清晰的记得,在来医院之前,太太可是一把把少夫人拉下车,让她在家好好待着的。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
管家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着和他年龄很不符的动作,幼稚的揉了揉双眼。
定睛看去,原来还真是他家少夫人啊!
管家来不及多想萌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也不懂她在跟谁那么伤心的道歉,只当萌萌是因着顾家的事糟心,稳着脚步朝她走来。
“少夫人你怎么跑到医院里来了。”
管家神色急切,语气不轻,听见声音的苏流萤心底猛的一紧。
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在医院?你为什么会在医院?你怎么了?孩子……”
“没事!”
萌萌忙收敛起因苏流萤出声而泛起的喜悦,怕极了苏流萤会多想担心快速打断她。
刚一说完萌萌忽的笑了,笑完又哭,囔囔的:“流萤,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苏流萤闭上眼睛,强压下心底的涩意,沉着声音问:“发生了什么事?”
简单的几个字,仿佛一下子就抽走了萌萌所有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顺着墙壁往下滑。
管家一看吓坏了,急急的出声:“怎么了怎么了?少夫人你是哪里不舒服?哎呀,你别光顾着哭啊,倒是说句话啊,看你一身的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管家的话越说越多,萌萌哭的也越来越凶。
顾家一再遭殃,这两天她掉的眼泪真不少,却不曾像遇到车祸时那般心悸,这其中不单单只有害怕。
如果不是被及时护着,此时的她就是一个死人。
死人,它是一种什么概念?
没意义,以前拼了命想要去抓住的东西,仿佛在顷刻间忽然都没了意义。
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被重视的,还有……一错再错的忽略跟选择。
萌萌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难受,整个人难受的都疼。
苏流萤听见管家的声音咬了牙,声音更沉了:“张思萌,你给我站起来好好说话。”
“我错了,你原谅我!”萌萌把自己深埋进双腿间,执拗的问着。
苏流萤冷笑,带着一股磨牙的劲头:“你就是这样求我原谅的?张思萌,在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之后,你觉得一句我错了,一句原谅我,就能消除你我之间的隔阂?”
不待萌萌回答,苏流萤更切齿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是不是认为你有了身孕,所有人都得惯着你?那我告诉你答案,我不原谅。”
水晶色的眼泪滑下,苏流萤扯着袖子狠狠一擦,动作凌冽愤懑。
她说:“我们多少年的姐妹,说指责就指责,说翻脸就翻脸,真真做到一点情面都不留,每下一个刀子专往心窝上扎,有仇有怨也就罢了,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张思萌,你说你多有骨气。”
彼时的苏流萤,正在阳台给她的花卉浇水。
喷水壶淅沥沥的洒着水,阳光撒下来,有着七色的彩光疏流着。
喷头洒水的幅度有点大,边缘处有大部分的水被喷的到处都是,连带着地面都有大片的水渍在汇集。
绿叶被通透淋湿,水滴顺着叶子边缘蔓延至小小尖尖头形成更大滴的水珠。
水珠承重,滴答的下坠着,正好撞到地面上大片的水渍,荡出小小的波纹。
萌萌来电话时,苏流萤看着号码出神,喷壶里的水就那么叽里咕噜的往外滚,以至于苏流萤的鞋子都湿了一片。
可她好似没注意到般,反应过来的她急急忙忙的把水壶一丢,连滑动接听键的动作都有急切,宛若在怕错漏了什么。
萌萌的话,揪的她五味杂全,有喜有怒,但更多的是委屈。
她们三个,萌萌胆小,也是最为有耐心的一个。
苏流萤记得大学的宿舍里,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总涌动着一股青草香味,因为阳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株。
也有开花的,但以不开花的居多,她们三个有一样的通病,素来不怎么喜欢花。
总觉得花期太多,不好。
鬼知道萌萌是从哪淘来的那些东西,其中以绿色的吊兰数量最多。
萌萌自己说:“它是这些盆栽里净化空气最好最强的植物,所以它是我本人的首选。”
敏敏嗤之以鼻:“你最好的首选是你放在桌上,却是三天没翻一翻的马克思主义,后天就是教授的课,你就等着接招吧!”
萌萌学的是经济学,主干课程,马克思主义经济学……
萌萌的气势瞬间被打压,眼睛一闭滚到了床上:“天啊,救命啊!”
苏流萤和敏敏同时看彼此一眼,不厚道的笑。
有一次,也不知道萌萌在哪捡来一株仙人掌,风风火火的冲着她们献宝:“来来来,看看它漂亮吗?”
敏敏复习功课到凌晨,萌萌这一吵,拽着枕头就砸了过去:“谁要看你那些破玩意,又不值钱,老娘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