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随想着，脸比来窗边醒酒时更红了。
萧颜瑜见状担心：“殷公子身子不适？早知就不让殷公子喝酒了。”
“咳，没什么。”殷随默默深吸一口气，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跑，故作淡定的点头，将失态的锅甩给了酒。
“只是有点不胜酒力，没关系，不过……羡羡怕喝酒坏身体，平素是不让我喝酒的，今天乘兴喝了几杯，羡羡知道怕是要生气了。”
萧颜瑜失笑：“那也是为了殷公子身体着想。”
殷随点头：“这是自然，羡羡总是为我好。”
萧颜瑜嘴角一抽，突然间又吃了一口狗粮。
眼见天黑了，殷随也借时间不早的理由，向众人告辞。
晚风里带着春暖之意，沐浴其中，身心惬意。
就是突然间，很想莫羡舒。
殷随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朝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在街角的一人，却突然出现：“恭喜殷公子高中状元。”
殷随顿足，循声望去。
乔凤瑾一身便服，风雅无铸，唇边含笑，眼眸却古井无波，不知在他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殷随也不动声色，朝他拱拱手：“乔大人。”
见乔凤瑾身边没有朋友或是随从跟着，眸光微动：“乔大人不会是专门在等在下吧？”
乔凤瑾笑道：“殷公子说话素来这般直来直去吗？一般人好歹会试探一下，本官是否在等其他人，或是正巧路过此地。”
“那确实是在下唐突了。”殷随丝毫不见窘迫：“只是此处僻静偏远，如非特殊理由，乔大人应该不会在此路过，而且乔大人又主动叫住了在下，在下才有此揣测，若在下猜错了，还请乔大人勿怪。”
乔凤瑾继续笑道：“怎么会，其实殷公子没猜错，本官就是特意来寻殷公子的，听闻今日是萧榜眼做东，殷公子与萧榜眼能聊在一起，本官委实想不到。”
“乔大人何出此言？”殷随佯装不解。
“殷公子是聪明人，何必在本官面前装傻？三甲之中两位白身，只有一个士族子弟，皇帝陛下重用寒门之意何其明显？”
乔凤瑾淡道：“本官想，陛下将萧颜瑜点做榜眼，也是碍于萧家势大，不得已为之，不然恐怕三甲皆为白身，以向寒门彰显皇恩。”
“殷公子能读懂这些，就该知道，你需要做的不是跟寻常人一样，攀附权势，而是摒弃萧颜瑜这种士族出身的人，与无权无势的寒门交好。”
殷随睁大眼睛，装作惊讶的样子：“竟然是这样？”
心里却对乔凤瑾的来意，有了一番评估。
诚然，乔凤瑾带来的消息并不算错，甚至部分还与他想的相同。
但正是虚虚实实的相互结合，才令谎言包装的和真相一样。
皇帝重视寒门，是因为士族力量壮大，会架空皇权，皇帝所想的，是扶持寒门，削弱士族，从而制衡士族的权利。
非是要完全舍弃士族。
且不说士族力量根深蒂固，铲除不尽，过犹不及容易被反噬。
难道寒门壮大，就不会重蹈士族的覆辙，威胁皇权吗？
帝王术，在于平衡。
乔凤瑾的话，根本是将他当不懂揣度帝心的愣头青骗。
“不过若是这样，皇帝陛下真正看重的人，应该不是在下，而是燕夙兄才对。”
殷随谦逊道：“在下外祖是傅家家主，我和世家还是沾亲带故的，燕夙兄才是真正的寒门出身。”
“想来我和萧颜瑜都只是陛下用来保护燕夙兄的挡箭牌和障眼法，燕夙兄才是皇帝陛下真正看好的人啊。”
乔凤瑾一愣，沿着殷随的思路想，觉得殷随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连他都觉得皇帝是提拔殷随做扶持寒门的带头人，却忽略了最附和皇帝要求的人选——燕夙。
乔凤瑾陷入了沉思。
皇帝的真实意图，殷随并不知道，圣意从来都是最难揣摩的。
但乔凤瑾诈他，他便同样真真假假的诈回去，成功打乱了乔凤瑾的阵脚。
“咳，无论陛下怎么想，如何安排，都有陛下的道理，倒是殷公子有没有考虑过，入仕后自己的未来？”
乔凤瑾仿佛认真为殷随着想一般：“殷公子现在是被分配到翰林院做事吧？有没有兴趣来礼部？”
“本官很看好殷公子的才能，只要殷公子愿意，本官便去向皇帝陛下请旨，将你要到礼部来。”
殷随诚惶诚恐：“多谢乔大人厚爱，只是在下初入官场，很多事情都还不懂，未来的方向，还要问问外祖才能决定，暂时就不麻烦乔大人费心了。”
刚刚还想着要坑他糊弄骗他，转头就邀请他与之共事情，傻子才会上当相信！
殷随都搬出傅老爷子了，乔凤瑾再如何也不敢跟傅老爷子比资历，劝殷随不听傅老爷子的，而听自己的话，只好作罢。
“希望有朝一日，能与殷公子共事。”
殷随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两人是边走边聊的，一辆马车在半路上撵上他们，却并没有超过他们，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直到两人结束对话。
殷随向乔凤瑾摆手作别，旋即漫步走到已经停定的马车旁，含笑走到车门前。
“羡羡，你是在等我吗？”
车帘掀开，露出莫羡舒俏丽的小脸，怡然笑道：“阿随，你怎么知道是我？”
殷随莞尔：“我觉得是你，看来我的直觉是对的。”
莫羡舒轻哼一声，将他让上马车：“可万一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谁让我那么想你，恨不得全世界都是你。”
车内空间狭小，殷随身上淡淡的酒气随之弥漫开。
莫羡舒嫌弃的捂住鼻子：“你喝酒了！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萌混过关，快老实交代！”
殷随摊手：“同期中榜的人一起聚会，无可奈何的应酬，我保证只喝了三杯，多的一点没沾。”
莫羡舒狐疑：“那你怎么跟乔大人走在一起？”
“他似乎在故意等我。”殷随沉声道：“但究竟是想拉拢我，还是利用我达成某种目的还不好说。”
莫羡舒歪歪头：“你的意思是，乔大人不是好人？”
殷随道：“不能肯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羡羡见到他，也注意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