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的路上,所有纸人全都被放在了大车里,只有王大伯被放进了棺材里,和王叔躺在了一起。
山上早就挖好了一个坟坑,用来掩埋王叔,其他的纸人要用火焚烧掉,然后掩埋香灰。
想起当年那场大爆炸,死的那些人,全村人的神情都十分悲戚,那些中年人全都上来搭手,将纸人一个个的抱下车子。
“王强,回家了!”
“王永年,跟哥哥走!”
“王志,兄弟啊,回家了。”
那些中年人一边抱着纸人,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声音忍不住的哽咽起来,一旁的女人们早就低头抹起了眼泪。
“呀,四钱,这个弄不开了!”
王春雷站在棺材旁,叫了我一声,我过去一看,王叔的手正死死的拽着王大伯,怎么掰都掰不开。
“这,除非把纸人的手撕破……”
“胡说什么呢!”
一个小青年口不择言,话音刚落,就被长辈训斥了。
那长辈望向我:“小先生,您看这怎么办?”
“要不,就让他们合葬吧!”我说道。
王老伯点了点头:“合葬吧,他们是兄弟,这二十年,一个在外,一个在里,也该团聚了。”
就这样,一个棺材里躺着王叔和一个纸人,被一起放入了坟坑。
填土,烧纸人,又将那些香灰捧起来,挖了坑埋下,最后立了一个石碑,整场葬礼顺利结束。
王老伯久久的站在坟前,看着那些新土。
他低头点了一支烟,抽着:“这些人我全都认识,有很多都是我从小的玩伴,当年,我也想去那化肥厂工作,我爹给我找了更好的事做,就是不让去,不然,我也就躺在这里了。”
他说着,又蹲下来,抓了一把土填上。
“唉,亲人该走的走,该散的散,不过没事,我还在,以后逢年过节,清明扫墓,我来给你们上坟,我就是你们的亲人。”
“爸,大伯,各位叔伯,我也会常来看你们的!”王春雷说。
这一幕十分令人动容,我站在一旁没说话,可内心早已翻涌不止。人生,亲情大概就是如此,死亡并不是结束,活着的人还会长久的记挂着他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长枪,他安安静静的站着,表情少有的严肃。
葬礼结束,一切都有了终结。
后来我又去化肥厂看过,那里边的阴气少了很多,工厂各处已经见不到阴魂了,它变成了一座普通的废弃工厂。
只不过,那旧厂区的上空,隐隐有着阴气,那里的事还未了结。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处理完王家庄的事情后,我本来打算第二天就返回城里,去上班的,可还没等我走,又出了一件事,长枪在大半夜里咋呼了一声,把大家吓醒了。
“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吓得我头皮都麻了,我们急忙跑到长枪睡觉的房间去看,只见他坐在床上,低着头,手捂着肚子。
王老伯问,这大半夜的,你喊什么呢!
长枪手捂着肚子,惨兮兮的看向了我。
“我、我肚子烂了。”
王春雷一时没听明白,揉着眼睛靠近,一边问他,是闹肚子了吗?没等长枪回答,王春雷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况,他吓得嗷呜一声,差点栽倒。
长枪的肚子上,果然破了一个大洞。
可是那洞里没有流血,也没有五脏六腑,看的人心惊胆战。王老伯走过去又看了看,唏嘘着,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呢!
长枪撇着嘴问我:“小阴阳,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伸手摸了一下长枪的肚皮,“尸魂?”
“什么尸魂?”
几个人全都看向了我,我心中一顿,不好,长枪怕是在化肥厂的时候已经出事了,他自己没有察觉,又跟着我们回来了。
“我真的死了?我真的死了?”
我摇摇头:“还没有,你的魂魄和肉身分离了,魂魄大概还在化肥厂,现在的你,只是尸体的魂魄,无血无痛。”
“这尸体,也有魂魄?”王老伯不解。
“嗯,他这种情况只能在三天之内,让魂魄和肉体合一,否则……”
“否则我就死了啊!”
王春雷无比紧张:“那怎么才能合一?难道我们还要再去一次化肥厂?”
“只能去叫魂了,看看能不能把他叫出来。”
叫魂这种术法不难,很多阴婆都会,有农村的孩子丢了魂儿的,就会找到阴婆,一把小米叫魂。我先让王春雷去准备一碗小米,然后一块红布,一碗水,一根筷子。
长枪本人不用去,王老伯留在家里陪他,我和王春雷开了车去。
我们只在化肥厂外面站着,我将小米放进碗里,抹平整,又用红布盖好,翻过来,另一只碗里倒上水,筷子一插,直接站立在了水中。
一旁的王春雷大吃一惊:“这、这怎么站住了啊!”
我捏了一个指诀,口中默念着长枪的名字。
“长枪,长枪,长枪,速速出来,速速出来!”
王春雷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我,没一会儿,大门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来,那人耷拉着手,丧里丧气的,王春雷低声惊呼了一句,他出来了。
我睁开眼睛一看,果然就是长枪的魂魄。
这时候,我将碗筷收好,将盖着红布的碗翻了过来,红布打开,只见刚才还满满一碗的小米缺了一块,我将这碗小米递给了王春雷。
“捧好了。”
回去的时候是我开车,王春雷坐在副驾驶,手里就捧着这碗小米,而长枪的魂魄,一直跟在我们车后。
王春雷不住的往后边看,不管我开快还是开慢,长枪都能跟上。
“哎呀哎呀,四钱你快看,这小米又少了些。”
王春雷大惊小怪,我翻了个白眼:“这不正常?”
“这怎么就正常了?又没人吃,它自己怎么会少?”
我用头示意了一下车后:“他在吃啊!”
“他?你是说这小米被长枪的魂魄给吃了?”
“不然,他怎么会跟着我们走?”
王春雷没再说什么,双手紧紧捧着小米,那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