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梁寺距离樊氏义庄大约五里路,在城南更南边,靠近一片树林,三人骑马赶到的时候正值晌午,还好贺如雪带着糕点,分给魏瑜一袋,李妄深把自己拎的那袋给吃了,大致填饱了肚子。原本李妄深是想直奔那百合花田去的,贺如雪扯着李妄深朝寺庙里去。
“花田在那边,还要走一段路呢!”李妄深指着花田的方向提醒道。
贺如雪一手叉腰,说:“拜菩萨去!”
“我以前是道士,不拜!”李妄深直接拒绝,话一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妥,赶紧圆回来:“要不你去拜菩萨,我们陪着。”
“哦!”贺如雪噘噘嘴。
她一个人走在前面,李妄深与魏瑜走在后面,贺如雪每到一个殿前,都先跪拜,然后溜到供桌前,凑上去看上面的贡品,跑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她在供桌前站了快小半刻钟。寺庙中的师傅们之前多已见过李妄深,看是与李妄深同行的女伴,也就没有上前劝阻,但后面前来拜香的游人见贺如雪如此,以为供桌上有什么稀奇,也纷纷挤到前面来看,却都不知道贺如雪到底在看什么东西,场面颇有些混乱。
“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退散!”李妄深见状,从腰间掏出六扇门的令牌,大声喝令。
人群退出大雄宝殿,贺如雪回头一看,拍着手对李妄深说:“哇,你这令牌好厉害啊,为什么我没有?”
“贺司丞,你的令牌要过三天才做好。”魏瑜又替李妄深把问题回答了。
李妄深看人群四散才松口气,走到贺如雪旁边,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没有!”贺如雪一脸坦然。
“那……你在看什么?”李妄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看了这么半天,总该是看了些东西啊。
“我什么也没看啊,我只是在闻味道。之前魏哥哥不是说,那花田里的百合花,都是种来供奉佛菩萨嘛,我把各殿供奉的鲜花都闻了闻,刚好现在这季节百合还没谢呢,这大殿里百合的香味盖过了其他鲜花,可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寻常的花而已。”贺如雪有些泄气地说。
“那意思就不是百合花成精了呗,去花田里看看,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成精了也说不定。”李妄深安慰道。
贺如雪在大雄宝殿里不停转悠,双手抱胸,不甘心地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每个有百合花的地方都让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哎呀,好烦!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肯定知道哪里有问题!”
魏瑜看李妄深像个苍蝇一样绕着贺如雪转悠,但是又找不到什么话题说,给了李妄深一个眼神,然后问贺如雪:“贺司丞,你与万大人是如何相识的?万大人为人严厉,做他徒儿,想必不容易吧!”
“没有啊,他对我很好啊!比我爹还疼我!”贺如雪从花瓶中抽了几枝百合花出来,闻了闻,又看看佛像,才回答:“也没很久吧,大半年前的事情,他说我天赋奇高,就教我啦!”
李妄深同魏瑜面面相觑,半年多……就能打得过李妄深,这天赋要高到什么程度?
“哎呀,修行的方法不一样嘛,你们都练的那种普通武功,我师父教我的,术法之道,驾驭万物,我要是完全不动法力,跟妄深哥哥比试拳脚,肯定不是他对手。你也真够小气的,不就打败了你一次么,记这么久!我师父还说你善良懂事,呸!”贺如雪笑眯眯地“呸”出来,让李妄深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急得冒火星子了。
魏瑜插嘴道:“万大人真对兰舟这么高的评价?难得啊,我看万大人平日里见着他就一顿臭骂!”
“略略略,骗你的,哼!”贺如雪吐吐舌头道。
“你!”李妄深脸憋得猪肝紫一样,完全拿贺如雪没办法。
“玩笑都开不得么?妄深哥哥,你好没趣,不逗你了,给我找个小和尚师傅来问问话。”贺如雪把百合插回瓶子,勾勾手指,使唤李妄深。
李妄深好歹也是六扇门里一呼百应的李司丞,除了万大人就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呼来喝去,魏瑜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李妄深用力吸一口气,大丈夫能屈能伸,等大仇得报之时,定叫这小丫头哭得山崩地裂生不如死!他跑出大殿,拉个十来岁的小和尚进来。
“小师傅,请问,你们平日里供奉的鲜花,是哪里来的?花谢了,又如何处理?”贺如雪把玩着空空的锦丝袋,温柔地问。
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认真回答道:“女施主,宜梁寺北去一射之地,有良田百亩,其中三分做花圃,种植四季鲜花供奉。鲜花凋零后,我们又复埋于土中做肥,生生不息,佛法无尽,阿弥陀佛。”
“寺里有猫吗?”贺如雪冷不丁问。
“有三五只野猫,但庙中无荤食,一般在藏经阁及膳堂这些多鼠之地出没。”小和尚恭恭敬敬地回答。
“哦,有劳带路去花圃看看好吗?”贺如雪说。
“请!”小和尚礼貌地做个请的手势。
李妄深想多嘴说他认得路,可贺如雪话已然出口,他又生生咽了下去,查了这大半天也没看出点端倪,就跟出来游春似的。
“刚才魏哥哥叫你兰舟,你不是叫李妄深嘛?”贺如雪不懂就问。
“你们贺家行医,也算书香世家,难道不知道什么是表字吗?我姓李名妄深,字兰舟。这是我师父赠我的字,魏主簿表字文成,文成乃是魏征宰相亲赐的字。我们同辈知交间相互这么叫,不显得见外。”李妄深解释道。
“我可没见你喊过我几回文成!”魏瑜戳穿道。
“那他喊你什么?”贺如雪追问道。
“蛋哥,他小时候给我取了个外号,蛋蛋,说我脑袋圆得像个鸡蛋,喊了我十几年了!”魏瑜打趣道。
贺如雪笑得花枝乱颤,快直不起腰,走路都走歪了,好不容易回过气来,说:“那我可以叫你,蛋蛋哥吗?”
“可以!”魏瑜哪儿敢说个“不”字。
“那,你怎么不给妄深哥哥取个外号?”贺如雪问。
“取了呀,不过他不让我叫!”魏瑜五大三粗地样子,带着点委屈表情,又可爱又好玩。
“不许说!”李妄深恼怒道。
贺如雪一蹦三尺高,十分好奇道:“快说快说快说!”
“贺司丞,你别难为我了,会被他打死……咱们查案,查案要紧!”魏瑜把话题拐了回去。
贺如雪拦住他,一本正经道:“我不管,我就要知道,不然案子不查了!”
“……”
“铁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弥陀佛!”
贺如雪一路笑到花圃,整条路上就听见她哈哈哈哈咯咯咯咯笑个不停,没有半点六扇门司丞大人的形象,李妄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而,还没走到花圃,贺如雪突然停下脚步,指着花圃的方向,十分严肃地说:“妖气太重了!绝对有妖!”
“女施主……这……”小和尚有些尴尬。
还没等李妄深问究竟,贺如雪径直朝着花圃飞了过去,转头喝道:“你们别过来!”
花田中的百合,仿佛通了人性一般,齐齐朝着贺如雪飞来的方向绽放,一时间花香弥漫,浓馨沁脾。
“捂住鼻子!”贺如雪摸出之前李妄深给她的两个棉球,把鼻子塞住。
只见百合花田降下一道天罡斗阵守护结界,将贺如雪与他们分隔开。
“兰舟,我们俩大男人就这么干看着?”魏瑜捅咕了一下李妄深。
戏文里唱的英雄救美,此时此刻夺美人芳心,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贺如雪朝着百合花田里飞下一道印决,只见金色印决落地花田尘土飞扬,百合花被炸得七零八落,花田下用于沤肥的残败花叶一同被炸上天,翻落到地上,这下百合的甜香里混着恶心的腐败味道,就令人感觉反胃了。
“好凶的妹妹啊!”一只纤纤玉手掐住了魏瑜的脖子,那声音酥软得叫人欲罢不能。
李妄深从腰间抽出扇子,指着魏瑜身侧的女妖,那女妖一袭白衣,肤如凝脂,乍一眼看过去,还真是美艳不可方物,更胜太极宫那只猫妖。若非是只妖,九天仙子的美貌也不过如此了,就连贺如雪的好看,也生生被比了下去。
贺如雪见女妖挟持魏瑜,飞落到李妄深旁边,威胁道:“你知道我昨晚刚把一只猫妖打得魂飞魄散,识相点,就赶紧把人放了。”
“哎呀,这位公子,眉目清秀,一并与我为伴吧!”女妖掌心伸出花叶藤蔓朝李妄深盘了过去。
李妄深连连倒退,将那些藤蔓挑开,小和尚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溜走了。
“铁柱救我!”魏瑜大喊。
“你再敢放肆?!”贺如雪掌心一支玄金箭,光芒炽烈无比,狠狠插进花田之中。
只见那女妖发出怒吼,女妖下半身化成满地藤蔓腾空而起,将李妄深和魏瑜一同卷了起来,藤蔓越裹越紧,勒得两人不得动弹,气喘如牛。
“我就放肆了,你能奈我何?”女妖挑衅道。
芬芳扑鼻,尽是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