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日,细雨如丝缠绵不绝,歪头山仿若被时光推搡着,提前坠入雨季的怀抱。
陆云信已然痊愈,身披用胶布简易制成的雨衣,天未大亮便踏入山林。他脚步轻缓,神情专注,在种植园区内仔细观察双洋的生长态势。
心心念念的双洋已长得颇为高大,枝叶交缠间,竟能与他并肩而立。昔日空旷的林子,如今已被双洋密密匝匝地覆盖。
陆云信每走一段路,便谨慎地做好标记,生怕迷失在这片繁茂的植物迷宫之中。
他缓缓蹲下,伸出双手,轻柔地抚摸着破土而出的药根分支。那些根部宛如新生的婴儿,呈现出娇嫩的粉红色嫩芽状,它们不断向外伸展,日后将结出暗红色、毛茸茸的果实,那便是双洋的精华所在。
只等华人商会解决护照与身份证事宜,再找到大哥陆云鸿,届时双洋也将成熟。六个月的时间,应当足够了。
这些日子,陈常平每日天一亮便外出寻玉、挖玉,直至夜幕降临才归来,就着冷饭匆匆填饱肚子后沉沉睡去。
关诚一如往昔,整日沉浸于赌术与气运的研究中,甚至将那日卢翠与张文崔赌命的惊险玩法详细记录、深入剖析。
刘婷则承担起洗衣做饭的琐事,闲暇时便与放养的狼犬“凉菜”嬉戏玩闹,以此打发山中漫长的时光。
除了陈常平,每个人都回归到原本的生活轨迹,一切看似平静自然。
陆云信缓缓起身,过往的委屈与不甘,在这一刻如晨雾般悄然消散。此刻,他只需专注脚下的路,坚定地走下去。此前预想中卢飞兴师问罪的场景并未出现,他暗自庆幸,以为暂时躲过了一场风波。
然而,就在他稍感安心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被碾压得东倒西歪的药苗,宛如遭受过重型车辆无情的践踏。
陆云信心头一紧,满心疼惜地冲上前去,试图用树枝将药苗扶正。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慌乱间,他想起了菜籽坪的村民,想起了强克。
忽地,陆云信眼神一暗,地面上赫然出现巨大的脚印。在这八闸地,唯有大象才能留下如此印记。看着那密密麻麻、绵延不绝的脚印,他意识到,是大象群进山了!
这可不是小事!若是大象群在种植园区肆意穿行,必将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陆云信心急如焚,赶忙循着大象留下的踪迹追去。他穿过野芭蕉地,跨过潺潺小溪,穿越荆棘丛生的刺竹林。约莫四十分钟后,他竟已完全走出种植园区。
一时间,陆云信有些恍惚,以为自己迷了路。可大象的足迹却在此处拐向山下,它们竟翻过了种植园区所在的山岭,朝着真正的大歪头山脉方向去了。
陆云信长舒一口气,看来大象群是往山下迁徙了。但转念一想,大象翻山越岭,这可是极为罕见的景象。
难道真的是迁徙?正思索间,“大象帮”三个字突然在他脑海中闪现。他隐约记得拜子寿曾提及过这个神秘的帮派,心中顿时疑云密布。但此时也顾不上多想,他决定继续追踪大象的足迹一探究竟。
细雨中的原始森林,弥漫着令人不安的神秘气息。雨点敲打树叶、坠落地面的声响错落有致,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野生动物的怪叫,或凄厉如孤魂哀嚎,或诡异如山精低吟。若不是陆云信胆大,恐怕早已被这阴森的氛围吓得魂飞魄散。
随着前行,河流的奔涌声渐渐清晰。陆云信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面前的藤条,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刚刚搭建起来的挖玉营地。
营地虽新,却莫名透着一股被岁月遗忘的沧桑感,仿佛是隐匿在秘境中的神秘据点。
此处位于一处峡谷,歪头山数十条小溪在此汇聚成河,而这条河,正是流经卢飞玉石矿山的那条。
陆云信心中警铃大作,不敢贸然靠近。
迷雾中,他隐约看到人影在忙碌地组装器械设备,柴油发电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刺耳。不难推测,这些沉重的设备是依靠大象或马匹运至此处的深山老林,也唯有它们能担此重任。
这群人特意避开上山的大路,从小路潜入,仅在必经之处踩到了双洋,显然是不想让人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绝不可能是拜子寿所为,这里本就是他的地盘,即便不能光明正大地挖玉,以他的行事风格,也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
那会是谁?
“卢飞!”这个名字在陆云信脑海中炸开。他恍然大悟,难怪卢飞一直未曾露面,原来忙着在此秘密建设挖矿营地!
此前卢飞竟将小妹卢翠当作筹码,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自己至今安然无恙,想必是还有利用价值。
陆云信越想越怕,背后仿佛有无数阴魂纠缠,他转身便加快脚步往回赶。他深知,自己之前的缓兵之计恐怕早已被卢飞识破,对方迟早会找上门来。当务之急,是要赶在卢飞行动前主动登门“负荆请罪”,尽力打消对方的疑虑。
回到种植园区,陆云信一路狂奔,不慎摔了一跤也顾不上疼痛。此事绝不能让陈常平知晓,否则一旦他得知挖玉地点,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竹屋,陆云信匆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虽未言语,但关诚和刘婷都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看出他是要前往红板集。恰巧今日是周四,正是红板街赶集的日子。
“记得买几只本地鸡回来养起。”
关诚见状,开口说道。这些日子,竹屋的鸡几乎都被杀来吃了。
“还要带点别的什么吗?”
陆云信转身问向已起身、似有同行之意的关诚。
“我也要去!”
还不等关诚回应,刘婷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语气中满是压抑已久的急切。看来在这深山里闷得久了,她迫切想要下山透透气。
“最近也没什么要紧事,我们三个一起去吧。”
陆云信挤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说道。
得到应允后,刘婷赶忙跑去换了一身黑色为主、金色镶边的连衣裙,这是马英秘书长给她的。
关诚则蹑手蹑脚地凑过来,虽不愿沦为陆云信的跟班,但经历了诸多波折,也不得不服软。
随后,陆云信驾车,刘婷坐在副驾驶座,关诚则沉默地坐在后排,三人朝着红板街下山而去,未知的挑战与危机,正悄然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