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信踉跄着爬回床铺,翻出一件皱巴巴的短袖和短裤,换好后才喊刘婷进屋。
刘婷沉默如哑,蜷缩到墙角蹲下,脊背佝偻得像仍困在那间阴湿的仓库。
陆云信正要上前安慰,忽闻一阵尖锐的扑腾声,只见陈常平涨红着脸,双手死死攥住斗鸡的爪子,关诚正举着菜刀在石墩上磨得“霍霍”作响。
“你们杀斗鸡整哪样?!”
陆云信冲过去猛地推开关诚,将斗鸡紧紧护在怀里。那畜生受了惊,扑棱着翅膀从他臂弯挣逃,扑簌簌飞到房梁上啄着竹篾。他喘着粗气瞪着两人:“再这么杀下去,过两天连下蛋的母鸡都没了。”
“斗鸡肉好吃塞。”
陈常平盯着飞走的鸡,舔了舔嘴唇,语气满是不甘。
陆云信跌坐在地板上,余光瞥见土灶里未燃尽的扑克牌边角。他知道关诚已经醒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这次的苦头没有白吃。
“张文崔尼事情重(怎么)说了?”
他转头看向刘婷,喉结滚动着,声音突然沉下来。
“啊个G日的说是噶我们一星期尼时间。”
陈常平狠狠啐了口唾沫,拳头砸在竹墙上震落几片灰。
一个星期?! 陆云信在心里默数,他记得自己离开歪头山才三天光景。
“你都出克五天了。”关诚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含着沙砾,“后天张文崔就来收山。”
五天?
他仔细想想,在水牢的时间全是黑暗,精神状态又不好,难道自己在水牢待了两天?!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得赶快下山去找拜子寿。
念头刚起,门外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鸣。
“水米哥,立哥噶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听到拜子寿的叫喊, 陆云信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只见拜子寿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跨下车,墨镜反着冷光,脖子上还缠着条头部被打烂的濒死的眼镜蛇。
“子寿大哥,我们刚刚想克找你是。”
他话没说完,拜子寿已将两条香烟甩给陈常平(陈常平拆开包装后,忍不住抽起来,他的烟瘾越来越大了),又解下蛇尸丢给关诚:“跟立哥补补哈身子。”
“哟,立哥你带回来尼女朋友啊噶?”
拜子寿忽然凑近刘婷,嘴角咧出不怀好意的笑。
“拜子寿大哥,他是我们歪头山的大地主。”陆云信忍着疼痛,蹲在刘婷身边,介绍拜子寿,随后又起身走到拜子寿身边,介绍刘婷:“子寿大哥,她喊刘婷。”
“子寿大哥,我们吱边说话。不要吓黑(吓)着小姑娘。”
陆云信拉着拜子寿走到土灶前,正好关诚和陈常平都在,是时候商量怎么解决张文崔的问题,或者说关诚的赌债危机了。
“有哪样话?”
拜子寿明知故问。
“你噶认得张文崔?”
陆云信还想着慢慢打开话匣子,故意卡着张文崔的名字。
“整哪样?我没比得钱跟水米哥还账噶,你们自己想办法克。”
拜子寿先打马虎眼,已经把陆云信拒之门外。
陆云信听得出来拜子寿根本惹不起张文崔,不想管。他看向关诚和陈常平,两人都表现得毫不在意,根本说不上话。
“么歪头山是和跟你签尼合同,后天张文崔就来收山,合同算哪个的尼嘞?”
陆云信攥紧拳头声音大得连墙角的刘婷都猛地抬头,眼里闪过惊恐。
话都说道这份上,拜子寿也不装了。他直接拿出手枪,“啪”地将手枪拍在竹桌上。枪管砸出刺耳的声响,关诚猛地后退半步,陈常平手里的烟卷掉在地上,烫出个焦黑的窟窿。
空气瞬间凝固。
陆云信盯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耳边嗡嗡作响。陈常平的目光在枪与他之间游移,喉结上下滚动;关诚则一脸平静,像个等待处决的犯人。
“立哥,我就实话跟你说。歪头山(张文崔)、合同尼事情跟你没得关系,是水米和窑头跟我签尼合同,你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如果你不想走,好,来跟我混,我保证你有钱有女人。”
拜子寿向陆云信投出橄榄枝,他非常欣赏陆云信的个人能力,如果陆云信投靠他,他还可以帮陆云信要回护照身份证。
面对诱惑,陆云信动摇了,他很犹豫,但回头看看关诚和陈常平,他一走,后天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你考虑下哈,我随时等你。”
拜子寿表现得很生气,表示大门随时为陆云打开。他留下手枪后气冲冲地出门,骑上摩托车下山。
陆云信呆呆地看着手枪,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血路。可他又不敢拿起手枪,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常平一把拿起手枪。
“你整哪样?”
陆云信张大眼睛看着陈常平,神情不解地质问陈常平。
陈常平假意追出去,大喊着“小寿哥,你枪忘记拿了,我帮你收几。”关诚是死定了,陆云信有拜子寿撑腰,那么他就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们两个能走就走,没得必要留在这吱点送死。”
关诚敏感地察觉到危机,他小声地劝说陆云信,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他一个人扛。
就在这个时候,竹屋外传来牛的叫声,马的蹄声。
陈常害怕得跑进来,吞吞吐吐地说道:“菜籽......菜......菜籽坪尼人杀上来了。”
陆云信赶忙出去看,只见一大群村民全部围到竹屋这边,他们有的背着一篮子的双洋药苗,有的在牛和马身上绑着好几袋,也是药苗。
村民们都扛着栽种工具。
“信老板,我们菜籽坪村民是穷,但我们讲道理。之前是关老板他们不给工钱,现在我们这些结清工钱的村民,就来把药苗还给你们。”
强克拉着大水牛,代表村民们说话。说完之后,大家伙儿就进入种植园区,从哪里拔的就种回哪里。
陆云信热泪盈眶地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就连躲在里屋的关诚也张大嘴巴走了出来。
刚刚下去的拜子寿折返回来,他追着村民们进山,一定要问清楚,实在不敢相信,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水米,窑大头,我们还没有输。”
陆云信高兴地跳起来,所有伤痛在这一刻化作前行的动力,他拉起关诚和陈常平的手掌,紧紧握住。
我们的创业计划才刚刚开始,一定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