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信的摩托车尚未停稳,竹屋内便传来关诚与张文崔激烈的争执声。
他本不想卷入这场纷争,毕竟此事与他无关。正欲转身离开时,却惊见拜子寿破天荒地解除了武装。
他不仅自己卸下枪械,还勒令手下众人不得进屋,他则是空手进去与张文崔展开谈判。
陆云信心中好奇,小跑着跟了上去,在门口驻足观望,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张文崔和关诚,两个嗜赌如命的人,此刻一个春风得意、赢个痛快,一个则输得狼狈不堪、面色惨白。
“张大哥,先前我劝你租下歪头山,你执意不肯。如今又来为难我的老板,并非小弟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左右为难啊。”
拜子寿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语气却透着一股客大欺主的意味,全然没有一方首领应有的威严气势。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老弟,你若真想给我面子,就该陪我赌一局,而不是在这儿替别人出头。”
张文崔冷笑一声,完全无视仍在怒吼的关诚,转而将目光投向拜子寿。
陆云信暗自深呼吸,仅仅一个照面,他便已敏锐地判断出,在张文崔与拜子寿之间,谁才是更强势的一方。
如此看来,之前那句“我帮你要回护照身份证”,不过是毫无诚意的空话罢了。
“大哥说笑了,跟您赌钱,那可比被人抢劫还要惨。”
拜子寿哈哈大笑,他心里清楚,自己绝不是张文崔的对手,只有关诚那种蠢货才会上当。说着,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径直走向关诚和陈常平。
张文崔伸出右手食指,连连指向拜子寿,随后两人竟默契地笑了起来。
“小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诚见拜子寿拿着合同走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语气慌张地问道,同时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前有张文崔上门讨债,后有拜子寿拿着合同施压,他深知自己这次真的陷入了绝境。
陈常平瞪大了眼睛,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合同上明明白白写着违约的可怕后果,他的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快速扫视,最后落在门口只露出半张脸的陆云信身上。
陆云信与陈常平目光相接,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陈常平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似乎已经有了主意,而这个计划,显然需要路云信的协助。
就在这时,张文崔突然大步走出屋子,与路云信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话:“看在拜老弟的面子上,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还不上债,人和山头,一个都别想跑。”
“张大哥慢走!”
陆云信满脸惊讶地看着拜子寿的一众手下纷纷退避,毕恭毕敬地向张文崔行礼问候。此刻,大小王已然一目了然。
确认张文崔离开后,陆云信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凑近去听拜子寿等人谈论合同。
“水米哥,不要怪我不关照你们歪头山,是你自己招惹的张文崔,这可与我无关。你再仔细看看这份合同,如果实在没钱抵押歪头山,那我也只能按合约办事了。”
拜子寿将合同递给双手不住颤抖的关诚,随后找了个小板凳坐下,似笑非笑地等待着结果。
陆云信绕到关诚身后查看合同,越看越是心惊肉跳。其他条款还算中规中矩,可那违约条款的严苛程度,简直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偿还。
此时,陆云信也不由得为关诚和陈常平担忧起来。他看向神态悠闲的拜子寿,心中暗忖:这家伙分明早就算准了关诚他们会违约,想趁机坐收渔利,手段之狠辣,比起张文崔有过之而无不及。
“立哥你不用担心,虽然说我没得哪样通天尼本事,但在八闸地罩着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拜子寿目光直视路云信,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俨然已经将走投无路的路云信视作自己的小弟,等着他识时务地投靠。
“扑通”一声,陆云信的目光被关诚吸引过去。接连的打击让关诚彻底崩溃,他瘫坐在地上,仰头望着路云信,眼神空洞而绝望。那个刚才还信誓旦旦喊着“下一把就能连本带利赢回来”的关诚,此刻竟用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自己,陆云信只觉得良心一阵刺痛。
“小寿哥,你可得想想办法啊!吱件事情跟我没得关系,全部是水米一个人惹出来尼!”
陈常平快步从路云信身边走过,来到拜子寿面前,满脸无奈与焦急地摊开双手解释,试图将自己摘得个干干净净。
“窑头哥,你自己也说了是水米哥惹的祸,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拜子寿脸上挂着虚伪的无奈神情,语气中却满是嘲讽与不屑。
陆云信心里明白,拜子寿这是在逼他表明立场:是选择跟着自己混,还是留在歪头山等死。陆云信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他一直寄希望的华人商会至今不见踪影。若此刻犹豫不决,无疑是死路一条。可他也清楚,拜子寿在张文崔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要投靠,就得找最有势力、最不好惹的,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子寿大哥,我们三个一起来八闸地创业,要是我现在走,就是不仁不义。我想您也不会收留这样的人。还请您帮忙想想办法,等这事解决了,我一定去帮你做事儿。”
陆云信言辞委婉,既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贸然答应,只是想尽办法拖延时间——毕竟还有三天,这三天或许足以找到华人商会来相助。
拜子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掏出一把手枪丢在地上,神情凝重地说道:“立哥,我能帮的就这么多了。三天后,如果你们没能解决张文崔的事,就来投靠我,我拜子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说罢,他便起身走出竹屋,那略显落寞的背影,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盘算什么。
陆云信盯着地上的手枪,心中满是疑惑:拜子寿此举究竟何意?是让他们用枪自卫,还是想借刀杀人?
还没等他想明白,陈常平便眼疾手快地捡起手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
“你整哪样?”
路云信满脸困惑地问道。
“小寿哥,您手枪忘拿了,我先替您保管着!”
陈常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追了出去。他心里清楚,关诚此番怕是在劫难逃,而路云信有拜子寿关照,自己却孤立无援,唯有抢到手枪,才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听着摩托车引擎声渐渐远去,路云信缓缓闭上双眼。这一切的发展都太过荒诞离奇,不合常理。他们就像砧板上的鱼肉,而张文崔和拜子寿则是磨刀霍霍的屠夫,随时准备分食这顿“大餐”。
该怎么办?只剩三天时间,华人商会真的会来救他们吗?陆云信不敢再多想,转身拔腿就跑。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一闯那危机四伏的麻葱街了。
“严立,不要跑!我有办法!”
陈常平从屋内追出,大声喊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与自信。
陆云信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平日里存在感薄弱的陈常平,此刻竟周身散发着胸有成竹的气势。
难道,我们真的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