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信还没完全醒来,就听见身边有铃铛轻响。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微微睁开眼,只见一只带崽的大水牛立在竹屋角落,小牛脖子上的铜铃随着细碎步子轻晃,撞出清浅的“叮铃”声。
这是哪儿?
他强撑着打量四周:身下是干燥温暖的稻草堆,竹墙的篾条已泛黄开裂,头顶传来踩踏木板的吱呀声——这里该是竹楼第一层的牲畜房。指尖触到腰间敷料,除了熟悉的辣烟味,还混着陌生药草的苦香,显然重伤处又被细心敷过药。
刚一动弹,伤口便掀起剧痛,却让他清晰感知到活着的滋味。“我得救了?”他喃喃自语,忽然腹中传来“咕咕”闷响。多久没进食了?两天?三天?还是更久?
那只狼犬呢?
楼上脚步声骤然急促,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细瘦男子踩着木梯下楼,芭蕉叶里裹着热腾腾的米饭,放在他身侧时,还露出三只外皮焦脆、油脂滋滋作响的烤地鼠。
陆云信想开口道谢,男子却已快步上楼,拎下一瓢热水示意他先喝。他双手捧起水瓢一饮而尽,随即左手抓饭、右手捏起烤鼠,狼吞虎咽起来。
“老板,明天我送你上歪头山。”男子等他吃完才开口。
“大哥,谢谢你。我叫陆云信,叫我‘信’就行。”
陆云信扶着竹墙想起身鞠躬,却被男子轻轻按住。
“我叫强克,不用谢。要谢该谢老板——多亏你及时发工钱,我们才有钱去麻葱街给孩子看病。”强克笑着递来两捆干稻草盖在他身上,“好好睡一觉。”
煤油灯的光随着强克上楼的脚步晃了晃,竹屋重归昏暗。陆云信闭眼却难入眠,思绪如乱麻翻涌——
同学聚会上,我听信陈常平的话,前来八闸地投资,顺便来找多年素未谋面的大哥,水米他们得罪了当地人却隐瞒他,事实上陈常平骗我来,是想让我出钱补完被偷走的药苗。
水米那家伙早就中了张文崔的赌博杀猪盘,越陷越深,不仅偷了我的手机、护照、身份证等重要的东西,还准备把歪头山抵押给张文崔。
麻葱街,为什么我一到麻葱街就被绑架了?!
这就是真实的八闸地,它和大哥在电话里讲的人杰地灵完全不一样,这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至少,现在暂时是安全的,麻葱街的绑匪不敢进山。
陆云信想到这里,猛然睁开眼睛,不对,山里也不安全,说不定水米已经把歪头山抵押给张文崔,只怕到时候山里不收留自己,城里又想要自己的命,无处可去,死路一条。
要怎么办才能保命?
大哥说明天送他上歪头山,万一上去关诚他们已经被赶走,遇到张文崔怎么办?
各种送命的问题呼之欲出,陆云信一时之间难以定论。
那就上歪头山,至少陈常平他们安全下山,回国了。有人知道我在八闸地,死在歪头山,总比被抓回去,受尽折磨后死在花台里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