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摩托车的轰鸣声将陆云信吵醒。
他懒洋洋地起身,随手揉了揉眼睛,走出去一看,竟是昨晚没回来过节的陈常平。
陈常平骑着一辆六成新的摩托车,径直停在门口。
“摩托车哪点整来尼?”
陆云信的目光全被摩托车吸引,语气里满是惊讶,仿佛在做梦。
“昨天晚上你们也过节了?”
听到陈常平的反问,陆云信才彻底清醒。陈常平的视线在装点竹屋的花草间转来转去,陆云信看得明白,他准是觉得这帮人过节都不提前招呼,压根没把他当自家人。
“等了你一晚上,特意给你留了饭菜。”
陆云信往后退了半步,回头瞥了眼桌上的剩菜,又下意识地擦了擦鼻孔吸气。虽说陈常平是自己没来,但他心里还是莫名发虚,像做了亏心事。
“不肖(用)了,昨天我在小寿哥那儿过的节。”
陈常平语气冷淡地解释着,绕过陆云信走进竹屋。
这时,陆云信才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酒气,那是隔夜酒尚未散尽的味道。看来陈常平才是那个没把他们当伙伴的人,这摩托车多半也是拜子寿给的。
陆云信顿时不知该怎么跟他沟通,喉咙像被堵住似的,半天说不出话,连开口的头绪都找不到。
他呆呆地看着陈常平走到床边,发现被褥是湿的,便拿起被子和枕头,出门挂在竹屋外面的长杆上晾晒。
“我们尼也湿了,等哈我喊刘婷一起洗了拿克晒。”
陆云信满脸不好意思地说。
“不肖麻烦你们,我等哈儿就搬出克自己住,小寿哥会安排。”
陈常平摸出一支烟点燃,语气疏离。他这一回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陆云信愣住了:搬出去自己住?这荒山野岭的,还能搬到哪儿去!难道说,陈常平找到玉了……“拜子寿跟你说了些哪样?难道这一山头尼药材,你不管了?”陆云信立刻察觉到事情不简单,陈常平这是要当拜子寿的马前卒,帮他挖玉啊。
“搬出去克啊,我举双手赞成。”
身后传来关诚迫不及待的声音。陆云信斜眼望去,只见关诚慢悠悠地走出来,那架势,像是特意来送陈常平走的。
“都吱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双洋啊些药材?哼哼,小寿哥他们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才是十足尼大傻!”
我们脚底下有玉,你还守着那些看不到头的药材……种植创业早就黄了,不如干点实在的,去挖玉!”
陈常平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对着陆云信劈头盖脸地说道。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陈常平已经抽了三支烟,活脱脱成了个大烟囱。
“看见了吧,小人都这德性。”
关诚凑到陆云信耳边煽风点火。
陆云信和关诚站在门口,陈常平站在门外,那场景,像极了电影里好兄弟分道扬镳的时刻。
“噶不是拜子寿喊你搬出去的?”
陆云信不愿相信,一股无名火直往上涌,语气骤然严肃起来。若是拜子寿给陈常平出的馊主意,他非要去找拜子寿理论不可;可要是陈常平自己的决定,那便随他去吧。
“没得哪个喊我,是我自己尼主意。再说,这山头本来就是小寿哥尼,我们想整哪样,没得必要经过你同意。”
陆云信没心思听他胡扯,直接掏出租地合同,还有当初跟陈常平签的协议。
看到合同,陈常平咽了口唾沫。他知道自己理亏,可这儿是八闸地——他未必会真认账。
“你要走可以,合同我们得再理一理。”
陆云信走到陈常平面前,语气平静下来,亲手把合同递给他。只要他解除合约,承认不再是歪头山的股东,一切都好说。
“不敢签?”
关诚继续用激将法,巴不得赶紧把陈常平这尊瘟神送走。
“你狂哪样?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小工,哪个给你的脸在我尼面前指手画脚。”
陈常平盯着合同,显然有些心虚,于是调转矛头攻击关诚,想借此转移话题。
“叫啊,继续狗叫,老子今就是要看你敢不敢签。”
关诚得意地笑起来。
“我不敢?你看看我敢不敢,拿笔来。”
陈常平被戳中痛处,当即向陆云信要笔。
陆云信看着两人:关诚小人得志,摆明了要报之前的仇;而陈常平,根本不是被迫选边站,他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白嫖赚钱的心思来八闸地的,只要能捞钱,什么都无所谓。
人各有志,陆云信本想说“我不拦你”,可转念一想,万一陈常平在拜子寿那儿出了什么事,他和关诚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你要挖玉,知道该从哪儿挖吗?赚了钱怎么分?这些事,拜子寿肯定没告诉你,也不会告诉你。”
陆云信终究狠不下心,还是想劝劝他。
“你是不是认得玉在哪儿?你肯定认得!”
果然,陆云信话音刚落,陈常平就激动起来,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追问。
陆云信正想劝他收手,身后的关诚突然冲了上来。
“滚,去找你的小寿哥去。”
关诚一把推开陈常平,语气里的嘲讽像阵风,没吹到陈常平身上,倒让陆云信晃了晃神。
这一刻,陆云信总算明白拜子寿的目的了。从陈常平拿到那把手枪开始,他们三个就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世界观和三观早已背道而驰。
“哈哈哈哈,好,我总算看清楚了。平时各个装得清高,原来你们俩个也想挖玉,嫌我碍事?行,我现在就走。”
陆云信听着陈常平的冷笑,看着他骑上摩托车下山,又转头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关诚,脑子不由得乱了起来。
假如刚才陈常平掏出枪,顶在自己脑门逼问玉的位置;又或者他忍不了关诚,抄起什么东西动了手……自相残杀,那会是最糟的结局。
可如果陈常平能回心转意,和关诚握手言和,专心打理药材,三人齐心协力等药材丰收,创业成功,那样的结局,恐怕再也不会有了。
陈常平那家伙,知道他背后有卢飞,不敢真动枪。现在下山,准是去告诉拜子寿,自己知道玉的位置,他们很快就要上山逼宫了。
糟了!
卢翠不在,他们该怎么应对拜子寿的人?
“现在你噶认得了,他吱种小人就是墙头草,死在八闸地是活该。”
关诚一脸春风得意,像是打了场胜仗。
“你噶阔以闭嘴了!早认得他是啊种人,你还领他来吱种地方送死?现在他下山搬救兵克了,等哈我们重整死尼都认不得!”
陆云信如临大敌,气得转身就骂,把关诚骂得不敢抬头。
比起张文崔和卢飞,拜子寿的威胁更大,因为那家伙手是八闸地官方合作者,做起事来更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