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味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发酵。陆云信的睫毛被冷汗粘成一簇,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冷白光线劈在他惨白的脸上。
铁笼被从水里抬出,拖行时,腰椎硌过凹凸地面,仿佛有把生锈的锯子在脊椎间来回拉动,他喉间涌出破碎的呜咽,却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仍是一片深灰。他被丢进另一个封闭空间时,右肩撞在水泥墙上,肩胛骨传来细碎的钝痛,像有人正用镊子碾磨他的骨头。
“电话……求你们,给我电话……”
他喉咙里堵着带血的黏痰,每说一个字都扯动后颈溃烂的伤口,声音像被踩扁的玻璃罐,细碎而沙哑。蜷缩在铁笼里的身体止不住发抖,膝盖顶着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咔嚓”——天花板的射灯骤然亮起,光圈精准罩住铁笼,像舞台中央的死刑犯。他的背包被甩进来,原本鼓囊囊的帆布袋如今扁得能看见内衬线头。
“没身份证,没手机,”阴影里走出的男人踢了踢背包,军靴尖擦过他渗血的脚踝,“从哪个场子逃的?说清楚,老子送你回去。”
陆云信浑身肌肉突然绷紧,后颈的旧伤突突跳动——这是被电击时留下的条件反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咸腥味:“我叫陆云信,是歪头山种草药的……我哥在八闸地做生意,你们要多少钱都……”话未说完,喉间突然涌上酸水,他猛地转头,在铁笼角落呕出胆汁。
“陆云信?”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调。全场灯光轰然大亮,白炽灯刺得他视网膜发痛。有人粗暴扯开铁笼锁扣,指尖按在他手腕上数脉搏,针头扎进静脉,注射葡萄糖液。
“你哥叫什么?”
阴影笼罩下来,男人的喉结擦过他眼皮,温热的呼吸喷在结痂的伤口上,像条蛇在舔舐猎物。
“陆云鸿……”
陆云信费力地眨着眼,想看清对方的脸,却只看见瞳孔里晃动的自己——蓬头垢面,左眼肿得只剩条缝,“我哥叫陆云鸿,我十多年没见过他了,只知道他在八闸地做大生意,很赚钱。他会给你们钱,他会来救我的。”
“求你……让我打电话……”
“打啊。”
男人突然蹲下,将手机摔在他锁骨上,屏幕边缘硌进皮肉,“我倒要看看,陆云鸿是谁?”
陆云信盯着屏幕上的光斑,右手无名指不受控地抽搐,此刻却连触屏的力气都没有。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上,他终于崩溃:“我没有他号码……都是他主动联系家里……”
“废物。”
男人反手抽了他一耳光,戒指划破脸颊,拿出一张银行卡让陆云信记住,威胁道:“打给你老子,要二十万。让他滚去翻你哥的祖坟找联系方式。”随后,他丢出一块硬面包砸在他嘴上,塑料包装割开唇瓣,他却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啃下去,连包装纸的碎屑都吞进肚里。
电话接通时,电流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父亲的方言裹着电视背景音传来,他忽然听见自家院子里的狗在叫。
“爸……是我……”他咬住舌尖逼自己冷静,喉间却泛出哭腔,“我……遇到点麻烦……没事,就是药苗子生病了,大大药水就能好,现在急需二十万周转”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结痂的伤口再次渗血,“对,二十万……就、就当是我预支明年的收成……”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的追问,他看见男人举起匕首在灯光下晃了晃,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忽然想起大哥曾说,城里的高楼晚上会发光,像挂满了星星的玻璃罐,而此刻他只能对着话筒大喊:“卡号记住了吗?爸!求你……快点……”
手机被夺走的瞬间,他抓住男人的裤脚:“再给我一分钟……求你……”掌心的血渗进布料,像朵迅速枯萎的花。
“给他一块毛毯,五个小时后不见赎金,丢到后院活埋。”
听着冰冷的处决话语,陆云信赶忙捡起毛毯,披在身上,他只有五个小时的时间准备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