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信扛着被那群猎人砍死的狼犬回到竹屋前，一把将狼犬扔在门前。
正在煮饭的刘婷听到动静，跑出来一看，是凉菜死了。她瞬间瘫坐在凉菜的尸体旁，脸上没有半分悲戚，陆云信却从她眼底捕捉到了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自从上次卢飞给出忠告后，陆云信就一直提防着刘婷。这件事绝不简单，难怪狼犬第一次见她时，就像见到旧主般亲近。
那群人杀狼犬，既是下马威，更是对刘婷的赤裸裸的威慑。这背后，既有人贩子的阴狠，又隐约透着拜子寿的影子。
“强克大哥，明天劳烦您带人来，水米会领你们去干活。”
陆云信盯着刘婷，语气冷硬地说。正好今天看到的两处地方需要人手，正好能让菜籽坪的村民长期在山里落脚，也好制衡那群猎人。
“大哥刚救了你一命，你就不留人吃口饭？”
关诚在一旁放起了马后炮。他多半没听懂前因后果，只看见强克要走，便立刻转头质问陆云信。
陆云信没理会关诚。他心里清楚，强克不过是来露个脸，就算刚才强克没出现，自己也未必会栽在这里。显然，拜子寿另有所图。
“刘婷，山里越来越危险，我现在就带你去麻葱街，找马英秘书长。”
陆云信语气急切，这件事事关护照和身份证，必须亲自去查。如果华人商会真的只是人贩子编造的谎言，那唯一能回家的机会，就只剩张文崔手里的证件了。
“可……可是……凉菜它死了啊。”
刘婷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完整句话。
凉菜死了？她反应居然这么大。
陆云信暗自思忖：那狼犬本就是人贩子养的，现在也算死得其所。他脑海里飞速闪过之前在麻葱街的事，当初设计让卢飞除掉光头等人贩子时，确实大快人心。
可转念一想，若刘婷真是人贩子一伙，自己恐怕活不到现在。或许只是巧合？人贩子带她上山，说不定是想借她塑造华人商会的正面形象。
但愿如此。
陆云信思绪纷乱，各种猜想在心里翻涌。他刚要坐上皮卡车，又想起早饭还没吃，索性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别难过了，先吃饭吧。”
他一改往日对刘婷的疏离，主动走近，甚至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刚进屋，刘婷就猛地抽回手，娇羞地低下头，转身去给陆云信和关诚盛饭。
这就怪了。
之前她分明有过一两次主动靠近，如今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边是对刘婷遭遇的同情，一边是对她可疑言行的疑虑，陆云信只觉得头疼。
“要不我替你去麻葱街找华人商会和大哥鸿，你留在山的想办法对对付猎人？”
关诚竟然主动请缨，和他刚才在山里吓得躲起来时判若两人。
“不消了。”
陆云信随口拒绝。就像之前关诚总想逃跑一样，他要是让关诚开皮卡去麻葱街，谁知道对方会不会一去不回。
“么你说要重整？吱种事以前我们都是找拜子寿解决？要不然你克找卢飞？”
事关性命，关诚急得把饭碗往桌上一砸。
这话倒提醒了陆云信：拜子寿派人来挑事，无非是想逼自己登门求他，同时也想看看卢飞会不会出手。自己还没解决那三年租期的事，卢飞肯定在隔岸观火，只要有必要，对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这颗插在歪头山的“钉子”。
原来是这样，那就好办了。
“你去找华人商会太危险。像吱种，你等哈克麻葱街的赌场，帮我约张文崔，星期四我在红板街请他吃饭。”
陆云信心里有了主意，拿出皮卡钥匙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关诚面前，又递过去几千块钱，“吱些你拿着，闲了可以玩两把。”
低头吃饭的刘婷悄悄抬眼，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没作声。
关诚犹豫片刻，抓起钱和钥匙起身就走，开车下山直奔麻葱街。在他和刘婷看来，张文崔大概率不会赴约。
但陆云信留了后手：当初赌局上没和张文崔撕破脸，对方又收下了自己替关诚还的三十万赌债，这说明张文崔并不排斥握手言和。更重要的是，护照和身份证必须拿回来，现在正是机会。
饭后，陆云信叫上刘婷，两人把已经凉透的凉菜拖进树林。陆云信挥着锄头挖坑，准备把它埋了。
“你说你和老公来八闸地创业，做的什么生意？”
他一边挖坑，一边问道。
“四年前，八闸地开始禁D，邀请中国这边到八闸地搞替代种植，用经济作物替换罂粟。那时候租地便宜还有扶持，我和老公就是那时候来种橡胶树的。”
刘婷这次的回答格外恳切。
“四年？”
陆云信猛地停下手，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
“我在人贩子手里被折磨了三年多，我们的橡胶林地，现在还在拜子寿手里。现在你满意了？”
刘婷抬起头，眼神呆滞地和他对视，那双眼睛像早已干涸的小溪，无声地淌着这些年的苦难。
陆云信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继续挖坑，没再问话。他原以为刘婷和自己差不多时间被抓，没想到竟差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老公被抓两个月后就死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刘婷没等他问，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再也关不上。
陆云信沉默着，不想听。是个人都能猜到答案。
“拜子寿见色起意，是第一个欺负我的畜生。你也想欺负我吗？”
刘婷说着，一脚把凉菜的尸体踢进坑里，随后像失了魂般后退两步，眼神里的暗示像冰锥一样扎人。
“你没想过报仇？”
陆云信埋着头填土，语气尽量平稳，如果换成自己，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哈哈哈哈……疯了，你们都疯了！只有疯子才会来八闸地！”刘婷大笑着，一步步退回竹屋。她必须说点什么，才能让陆云信不赶她走；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陆云信去麻葱街，那分明是自投罗网。
光头他们的死，都是陆云信的手笔。她一开始是负责引诱陆云信下山，去麻葱街，现在接到的命令是干掉陆云信，给光头报仇，但她有自己的打算。
狼犬是被人贩子让猎人们杀死的，杀给刘婷看的警告。
不杀陆云信，死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