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信和陈常平走到门前,突然一只公鸡猛地窜飞出来,扑腾两下便直挺挺栽在地上。陆云信这才看清,鸡脖子上豁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显然是被人砍杀后扔出来的,那一刀没断喉管,此刻还在地上抽搐的鸡,分明是故意丢出来等死的活靶。
他下意识伸出左手摸向右脸颊,指尖蹭到鸡毛扫过的温热血痕,凑到鼻尖时一股腥气直冲脑髓。陆云信猛地屏住呼吸,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这不是失手,是下马威。
屋里的人不是杀不死,是故意要让这畜生在死前扑腾出血腥气。
“飞哥,这么早就煮饭了?”
陆云信还想拦住陈常平,为时已晚,他已经踏进大门和里面的人交谈起来。
陆云信硬着头皮捡起地上还在挣扎、血迹斑斑的大公鸡,提着走进去。公鸡生命力顽强,翅膀在他白色寸衫上划出一片血痕。
“飞哥,现在歪头山我说了算。这位是新来的股东,陆......”陈常平话未说完,陆云信听到他要说出真名,赶忙打岔道:“我叫严立。”
此时,叫卢飞的男人端着一盆开水走到陆云信面前,急问:“会拔鸡毛吗?”
陆云信直接把没死透的公鸡放进开水中,卢飞知道它会折腾,一巴掌将其按入水里。
两人四目相对时,陆云信看见卢飞头上有零星白发,港式中分的长发梳得整齐,上身白色小背心没沾一丝鸡血,这说明他杀鸡干净利落,却偏要留活口,残忍至极。
卢飞五官硬朗,穿花色半截裤与人字拖,带着八闸地的特色,却不像拜子寿那样的江湖痞子,也没有张文崔那种大佬气势,更像经历血雨腥风的杀手。
“您好您好,真是帮大忙了。”
卢飞抬着水盆出去拔鸡毛,他笑眯眯地感谢陆云信。
陆云信环视一圈,屋内全是厨具,像大厨的私人空间,却不用电只烧火,满屋子烟火气息。
陈常平找凳子坐下,陆云信跟着卢飞出去蹲在水管边帮忙。
卢飞见有人搭手,便回屋拿斩骨刀去做菜,交代他给公鸡开膛破肚。陆云信十五分钟不到就处理妥当,连鸡杂都收拾干净。
陈常平道:“飞哥,水米已经不是歪头山的人了,张文崔还不肯放过我们,兄弟也是迫不得已才来找您帮忙的。”
“窑头哥,我这人最看重的就是义气,但我平生最痛恨赌狗和瘾君子......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陆云信的出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这兄弟可以的,叫什么来着?严立,立哥是吧?”
卢飞接过公鸡,走到小火炉前,打开锅盖把鸡丢进去后,还加了几块玉石进去。
陆云信傻笑着应:“叫我小严就行”,心里惦记着张文崔对假名的芥蒂。
他舔了舔嘴皮,小心翼翼问:“您说处理歪头山的事,怎么处理?”
从刚才卢飞说他“最看重义气”和“最痛恨赌狗和瘾君子”,陆云信就已经知道,卢飞是不打算帮放弃朋友的陈常平,也不会出手救赌狗关诚,但他同时也说会“处理”。
陆云信不明所以。
“你们歪头山现在谁说了算?”
卢飞突然瞪大眼睛瞅着陆云信,随后目光投到陈常平身上,疑惑地询问陈常平。
“是我,现在我说了算。”陆云信抢答道,他知道这会引起陈常平不满,但眼下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卢飞看陈常平急得都想拔出手·枪,而陆云信的眼神却十分坚定,他就好像听“玩笑”一样,哼笑两声。
“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也没办法,但我和关老板毕竟朋友一场,一定会保你们平安,送你们回家。”
卢飞拍着胸脯,眼露真诚,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不回去,歪头山上的双洋可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回去,还不如死在歪头山。”
陈常平一听要空手回去,气急败坏地拔出手·枪,大不了毙了关诚,如果张文崔还要动手,那就鱼死网破。
卢飞对此无动于衷,继续展示他的厨艺。
“飞哥,我很感谢您的慷慨相助,但我们不会走,大家都是生意人,您看您有这么大一座玉石矿山,我们也有歪头山的双洋。只要您肯帮忙解决张文崔的问题,我们完全可以用生意人的办法去谈,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陆云信沉下心,同时抛出问题和解决方案,抱着必死的觉悟,不管卢飞讲的是江湖道义还是朋友情分,就堵他生意人的这层身份。
“你在讲哪样?”
陈常平两步走过来想提醒陆云信,他才是歪头山的老大,被陆云信张开双臂拦住。
卢飞听后终于露出笑脸,他放下手头工作,正眼看陆云信,道:“生意之道,就是慎之又慎。看来严老板在这方面是个高手,”卢飞看向陈常平,“窑头哥你可以走了,我想请严老板留下来吃晚饭。”
“飞哥,这是什么意思?”陈常平无奈地说道,还想争取留下来。
“咔嚓”一声,手·枪上膛。
卢飞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手枪,举枪对准陈常平厉声大吼:“滚。”
陈常平吓得双腿一软,没了刚才的气势,向陆云信伸出左手祈求把皮卡车钥匙给他。
“我的人会送你回歪头山,并驻在山里,确保你们的安全,直到我和严老板谈妥生意为止。”卢飞收起手枪,终于露出隐居大佬的霸道气魄,那股盛气凌人的压迫感,再一次激发出陆云信的兽性。
不知不觉中,陆云信已经双手握拳,心跳加快,如临大敌的危机感遍布全身。
本能告诉他,卢飞是个极度危险、能徒手杀人的凶恶之徒,应该快逃才对。但为了歪头山,哪怕前路只有黑暗和暴力,他也必须面对卢飞——只有杀出一条血路,才有资格自我救赎。
这一刻,陆云信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们三个人只能活一个,那活下来的人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