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红豆在母亲死后是怎么过来的,魔界的天空永远只有一种颜色,带着死气的石灰色,红豆记得那一日雷雨声格外的大。
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火辣辣的疼,母亲的房间里又闯进来一个陌生的人,丑陋的面孔,流淌着的涎水,枯黄苍白的面孔上,沟壑纵横。
低阶魔族丑的总是千篇一律。
红豆蜷缩在一团杂乱的枯草后面,灰黄的颜色和着她身上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这里是她的短暂的避难所。
雨水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流,迷迷糊糊的她看见那个低阶魔族朝着她走来,他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欲念。
红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张了张嘴,沙哑的不成调子的声音漏了出来,太难听了,像是走到生命尽头的风箱一样,咿咿呀呀的唱着不成调子的歌谣。
断断续续的呼喊并不能阻止那低阶魔族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身上也越来越烫了,红豆认命的闭上了眼睛,直到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脑海里冒出来竟然是原来她还没有穿过一身粉色的衣裳。
…………
她当时就像是霍照蔺这样,眼里带着几分不甘,眼神涣散的盯着远方,“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我真的有些好奇呀。”
红豆直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灰尘,十分优雅地提起裙角,像是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对着霍照蔺行了一个礼。
他帮了自己,理应致谢。
万俟隅的火焰烧了大部分靠近的虫子,只余下几只在远方犹犹豫豫的试探着,既不敢违抗红豆的命令,又有些畏惧这火焰。
红豆在没有分一丝一毫的目光给霍照蔺,她摆了摆手,虫子像是摩西分海一样,在两边闪开,空出来一条路。
她施施然的提着裙角,像是在花园里漫步一般悠闲,仿佛两边不是丑陋可憎的虫子,而是鲜妍灿烂的花朵。
直到红豆真正的站在了不远处。
谢姝宁才看到真正的她。
她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整张脸从眼角都透露着可亲的意味,毫无威胁,但在云淡风轻的杀掉霍照蔺后,她身上的东西就再也藏不住了。
隔着三尺的距离,谢姝宁都能够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还有笼罩在她身上的浓浓的死气,黑色的孽障盘旋在她身上。
谢姝宁有些不适的捂住了鼻子,皱着眉头说“你到底是杀了多少人,这么深的孽障,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红豆似有些不明白她的话,怔愣了一下,才挥了挥手“啊,你是说这个嘛。”那些黑色的死气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飘动。
万俟隅和谢姝宁都十分凝重的对视了一眼。
这是杀了多少人,死气都已经实质化了。
红豆看到他们的动作,捂嘴轻轻笑了一下“你们不必如此,我打不过你们,现在我才是案板上的肉,你们不必如此警惕,我们也许可以好好的聊一下天。”
谢姝宁:“你倒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红豆:“是呀,没有自知之明,可是很容易死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已经失去生息的霍照蔺,刚刚从霍照蔺心脏里爬出的虫子,也开始慢慢地合拢,聚成一团。
熟悉的恶心感,和谢顾影手上的魔蛊如出一辙。
不过红豆的状态是越来越好了,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几丝血色,虫子吞噬了霍照蔺的血肉,修为,化作养料滋养着红豆。
谢姝宁从万俟隅身后站了出来,万俟隅的右手挡在她的面前,眼里带着不赞同的神色。
谢姝宁安抚的对她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
对上红豆若若有所思的表情,开口道:“既然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霍照蔺你都已经无声无息的杀掉他了,为什么最后收手了。”
“是呀,为什么呢。”
红豆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无限缱倦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
万俟隅是十分熟悉这种表情的,他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说:“你吃了他,你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或者说你看到了谁。”
这是万俟隅第一次开口和红豆说话,难得的谢姝宁都看了她几眼。
万俟隅顺手揉了揉谢姝宁毛茸茸的发顶,眼里淡淡的。
“哈哈哈哈,你们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红豆突然低头大笑,眼里带着痴迷又疯狂的光“是呀,你猜的真准,是呀,我吃了他,在我的小宝贝快要完全吞噬他的时候,你知道吗。”红豆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她在原地走来走去,转着圈圈,咧着嘴巴,吐露出甜蜜的话语“我见到了我的宝贝,我的惊喜,我一直在找的人。”
“哦”
万俟隅毫不在意他说的是谁,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不过红豆像是很不满意他的态度,她一直念念叨叨,眼睛直盯着谢姝宁和万俟隅,“你们为什么不问我他是谁,你们都不好奇吗。”
她现在像是一个身怀秘密的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们分享。
偏偏万俟隅和谢姝宁就是不喜欢按照她的意思做。
万俟隅是真的纯属没有兴趣,而谢姝宁是不想要和她交流这个问题,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魔蛊是哪里来的,除了她还有其他人有吗。
时间不多了。
“红豆姑娘,我想要问问你手里的东西是哪里拿的,你是怎么把它带出来的。”
红豆咯咯一笑,虫子如臂使指,她牵引着它们,万俟隅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以防她突然发难。
“这个呀,是狐狸哥哥给我的,他让我拿着他防身,保护自己。”
红豆的声音带着一股腻人的甜腻,“他说,等他安全出去了,就来接我。”
万俟隅顺着她的话说:“狐狸哥哥,就是你在霍照蔺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人吧。”
红豆眼睛一亮“你知道他,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嘛。”
谢姝宁也一脸狐疑,为什么突然开口说这个,不过她还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万俟隅开口,她相信她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万俟隅继续说:“那你知道他现在的名字叫阮温玉吗。”
谢姝宁:“???”
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在谈的是同一件事吗,为什么阮温玉会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谈话里面。
还没等谢姝宁捋清楚关系,万俟隅冷冷的声音在一旁解释道:“仙门皆知,阮温玉他是菏泽玉几年前从魔界救回来的,他可不是正经的问仙台弟子。”
“为什么一定是阮温玉,不能是其他人。”谢姝宁是个好学的弟子,不明白就问。
万俟隅看了一眼红豆“猜的。”
谢姝宁:“…………”
这是独属于女主的自信吗。
猜的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你耍我。”红豆先是一愣,茫然了片刻,咬牙切齿的怒吼。
身后的虫潮仿佛也受到了红豆愤怒的情绪的影响,不安的翻滚着,窸窸窣窣,发出锐利的尖叫声,黑色的虫壳在太阳下折射出凛凛的光芒。
谢姝宁瞥了一眼万俟隅,始作俑者一脸淡定。
“她生气了。”
“哦,那又如何。”
想了想,万俟隅又偏过头,一脸认真的对着谢姝宁说:“别害怕,我很厉害,她打不过我,我会保护你。”
太阳下,谢姝宁甚至能够看到万俟隅脸上细细的绒毛,暖融融的,鬼使神猜的,她突然说了一句“万俟姑娘,你的皮肤真好。”
万俟隅一愣,浅浅的笑了一下,宠溺的揉了揉谢姝宁的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