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狐狸眼少年醒来的时候,昨日捡来的小丫头还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抱着手,缩在小角落里,乍一看,像是被抛弃的小动物。
“啊,这一觉睡得还真的是舒服呀。”狐狸眼少年手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也不看缩在一旁的红豆,揉了揉自己鸡窝一样的头发,准备起身去外面找点吃的。
“啦啦啦啦,今天是个好日子呀,阳光灿烂,我又活下来。”一边在山洞里的角落翻着工具,一边哼着红豆听不懂的调子。
红豆悄悄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翘着屁股扭来扭去的狐狸眼少年,眼里带着好奇,这是她第一次在奴隶营见到这么不一样的人。
他脸上没有厚重的阴霾,他的笑容和奴隶营简直就是格格不入。
他在奴隶营,就像是一个异类,可这个异类是如此的吸引她。
“哎,找到了。”
狐狸眼少年突然直起身来,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傻乐着,他背对着红豆,红豆只能看见一个像是弓箭一样的东西被他拿在手里。
这也能这么开心。
…………
谢姝宁和万俟隅进到那团光亮里面,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傻傻的站在哪里的阮温玉,由于是在红豆的精神领域里面,阮温玉也短暂的脱离了阵盘,他的整个身形都清晰地显现了出来,虽然站在这的等于是他的精神体。
可谢姝宁还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落寞的情绪,像是难受的厉害,他以往高高抬起的头,现在无力地低垂着,狐狸眼也少了一份精明和算计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更是彻底消失了。
他变的不像阮温玉了。
谢姝宁和万俟隅进来的动静不大,不过阮温玉还是听到了,他默默的抬起头,对着进来的两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谢姑娘,你们来了,我好像知道她是谁了。”
阮温玉不同于谢姝宁和万俟隅,他是直接被送到这里的,以他的见识,他当然不会对这个地方感到陌生,一开始因为现在自己就相当于一个精神体,他还有些防备那不正常的姑娘对他出手。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他多虑了,这里对他完全没有一点敌意,他甚至还感觉到这里的精神区域还有一点点的熟悉。
乍一转身,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和自己大眼瞪小眼,小时候的自己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满了紫色的,带着点尖头的植物,他一脸傻笑,带着几分得意,对着身边的小姑娘炫耀着。
阮温玉认出来了,那是自己在魔界奴隶营的时候最喜欢的一种野草,在魔界,那是为数不多的没有毒性可以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
再往后看,火堆边,他们在欢快唱歌,唱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那首今天我有活下来了。
躲着大黑熊,偷偷地拿走他的那份补给,看他像一只真正气急败坏的黑熊,大声咒骂着。
还有在河边,在他们栖息的小山洞里……
在无数个苦苦挣扎的日子里,他们苦中作乐,度过了很长的一段称得上是快乐的时光,他们活着,在暗无天日的魔界里迎来了一个个似乎不可能出现的明天。
看着看着,阮温玉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许多年没有哭过了。
在被菏泽玉带出魔界后,他好像这是第一次哭,他有些,怀念的看着那一幕幕的画面,不自觉的喃喃道:“蠢丫头。”
谢姝宁和万俟隅盘腿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面飘忽的阮温玉,眼神里面都是催促。
阮温玉叹了一口气,没有多加隐瞒,他看着精神领域里面重复闪现的记忆,娓娓道来。
“就如你们所看到的,这丫头应该是我小时候偶然救下的。”
“哦,童养媳。”谢姝宁有意活跃一下气氛,故意开口调侃阮温玉。
“不是,按照我那时候的性子,就算是一时兴起救下了她,也只会把她当作我的储备粮。”
阮温玉的语气严肃又认真,听着不像是开玩笑。
谢姝宁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四周姑且算作甜蜜的回忆吧,有些难以置信的开口“那这些,你看着还挺和善的啊,不像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
现在的阮温玉谢姝宁接触的不深只觉得他是把心思藏得很深的人,永远都是笑着的,狐狸眼眼里藏着算计。
不过——
恰巧这时候,谢姝宁面前飘过一副画面,远山似眉黛,遥遥的笼罩在天边,翠鸟惬意的啄了啄身上的羽毛,继而展翅高飞,成功的融入碧蓝碧蓝的天空里。
往下,一条闪亮的银光蜿蜒的贯穿山脉的,从西到东,奔腾而去。
小狐狸眼从猛地水里钻了出来,拧着一尾鱼,笑呵呵的对着站在岸边的姑娘示意着。
眉梢唇角都是真挚的笑意,连那双精明的狐狸眼都变得傻愣起来。
不止谢姝宁看见了,万俟隅和在一旁的阮温玉也看见了。
两道戏谑的目光同时投向阮温玉,带着几分揶揄。
“原来你小时候是这种性格呀,还挺可爱的,至少比现在可爱。”
因着阵盘的缘故,就算是精神体,阮温玉也看不见万俟隅,对着谢姝宁一个人,他倒是没有很大的戒心。
他也没有反驳谢姝宁的话,喟叹了一声。
“谢姑娘,你也许不知道吧,魔界奴隶营里面可没有这么干净的河流呀,更不用说里面还有鱼这种东西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谢姝宁大惊失色,关于魔界的书籍很少,更不用说奴隶营这种地方了,对于仙界来说,它就像是一根针,实实的扎在身上,不痛,但又无法彻底的将它抹去。
谢姝宁不知道奴隶营,但好好的想一下,也是,在魔界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这样的一个地方简直就像是想象出来的一样。
这个念头一出,谢姝宁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有些念头一发不可收拾的往外面蹦。
她暗暗的瞥了一眼阮温玉,真的是没有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是得有多大的执念呀,简直是平生之所未见。
阮温玉看到她瞬间惊变的脸色,知道谢姝宁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他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头:“没错,谢姑娘,就是你想的那样。”
他环顾了一圈周围,那些美好的记忆还在慢慢的闪现着,阮温玉不忍心的开口“这些大半部分都是假的,还有一些连我都无法判断,我都在怀疑我有没有经历过。”
真真假假的记忆混杂在一起,如此真实的画面,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逼迫着阮温玉承认,就连阮温玉都有一丝动摇,就此沉沦,骗一骗自己,也未尝不可。
谢姝宁盘着腿,一点一点的用手指敲着腿“可你还是否定了这些,不是吗。”
阮温玉:“嗯,我永远也不会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这些,我就是否定了在魔界奴隶营里的那些罪恶。”
他偏了偏头,逆着光,谢姝宁甚至觉得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残忍,带着孤注一掷的坚决,狠狠地斩断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甜蜜的回忆。
阮温玉:“那些永远无法出现在阳光里的罪恶,要是连我都忘记了,那就真的是太令人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