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隅定了定神，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瞒着谢姝宁来这里的时候，万俟隅心里面一直都是有一个答案的，可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这只凤凰的魂灵虽然已经是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是千疮百孔，可是万俟隅没有从它的身上感受到一丝的杀孽。
只有平和，只有包容，要是说他们筑下了巢笄困住了这些恶心的修士，万俟隅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那只凤凰听到了万俟隅的问话，摆了摆尾，一头扎进了万俟隅的身体里。
记忆共享。
眼前的光影慢慢地破碎开来，万俟隅只来得及抓住手中闪过的一丝星光，闭上眼睛，整个人坠入了一场幻境。
凤凰的火焰，涅槃的尖叫，还有无止境的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留情。
共情的能力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万俟隅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在疯狂的奔走，眼神警惕的看着后面，万俟隅张了张嘴想要叫她，可是发不出声音来，母亲的裙角擦过自己的身体，万俟隅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流下了眼泪。
最后的最后，是一道黑色的身影拔地而起，带着焚天的气势，无声的尖叫着，万俟隅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颤抖。
等彻底退出幻境后，他还没有缓过来，他捂着胸口，慢慢地喘着气，一旁的凤凰再一次的凝聚身形，在他身边飞舞着，担心的鸣叫着。
万俟隅摆了摆头，吐出一口气，“刚刚……那是黑凤凰。”
不是疑问句，是确切的肯定句，只是太过于震惊了，原来真的是有黑凤凰。
凤凰没有开口，只是在万俟隅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有以些许的害怕，整个身子轻微的瑟缩了一下。
万俟隅目光温柔，“这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吗。”
“不觉得委屈吗，身子都被碾碎的泥土里，明明一切都不关你们的事情，可是因为你们多余的怜悯心，生生的把凤凰一族推上了绝路，这难道不委屈吗。”
万俟隅喃喃道，整个人陷入了无比纠结的境地，他一开始就看出了这一场灭门局不简单，可是他还是没有告诉谢姝宁，他不想就他们，他打心眼里不想要救他们。
活该，那是他们活该。
八岁之前，万俟隅崇敬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是那么的光风霁月，清俊朗朗，在他看来，父亲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可是这一份崇敬，在十二岁那年彻底的破碎了，父亲不是君子，母亲是他抢来的，凤凰一族的鲜血，万俟家手上也沾了不少。
再被囚禁在黑塔的那段日子里，母亲絮絮叨叨向他讲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凤凰骨，岐山昆梧，还有她的年少绮梦，在遇见父亲的时候，她还是凤凰一族最尊贵的小公主。
仙界俊朗的少年郎，挎着剑，白衣翩翩，一笑，满眼的笑意像是盛着数不尽的星子，他带着这样蛊惑人心的笑容，一生姑娘，这一生，就这样交出去了。
万俟家的黑塔，是他一生都不愿回忆的噩梦，母亲在自己的眼前被生生的扒骨抽血，元神碎裂涅槃之火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这样的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万俟隅凰骨被剃的时候他没有哭，自己一直以来憧憬的叔父算计自己一家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是这一刻在这个夜深无人的角落，在一片没有烧尽的废墟上，对着一只凤凰的残魂，他哭的稀里哗啦。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了，你们还在保护他们，……保护这些畜生不如的人，他们杀了你，灭……了整个凤凰一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万俟隅蹲了下来，天边的星子明明灭灭，一抹晨光跃上天际，破开这昏暗的夜晚，黎明要来了。
凤凰的残魂死去的太久，它看着痛哭的万俟隅，有些手足无措的拍打着翅膀，着急的鸣叫着，已经死得太久了，对于如何哄族中爱哭的小崽子，无法思考，它只能凭着本能靠了上去。
用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已经快要接近虚幻的翅膀，拥抱了上去。
黎明渐进，凤凰的身影越来越虚幻了，整个身子摇摇晃晃，万俟隅一咬牙，抹了抹眼睛，用刀划手掌，鲜红的血液在火焰中燃烧，包裹着凤凰亟待消散的身躯。
凤凰拍了拍翅膀，低鸣了几声，飞出火焰的范围，“你别动。”万俟隅急呼出声，想要阻止凤凰的离去。
凤凰空洞洞的眼神里面露出一丝光亮，一闪而过，愣愣的看着，凤凰的身影慢慢地虚化，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她身上披着金红色的羽衣，头上的发髻上扎着两个毛茸茸的羽团，她笑着，眼睛明亮，左手放在胸前，右手上举，像是凤凰展翅一样，高贵又优雅，慢慢地低下脑袋，这是觐见之礼，来自凤凰一族对凰主的拥戴。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脑海里面响起，带着几分释然：“殿下，人世险恶，不求你功成名就，但求你此生平安，一往随心，不在囿于这一番天地，吾主，此后一路，保重……“
万俟隅愣愣的的看着，少女的身影彻底消散了只余下一点光亮，慢慢地融入天际的黎明。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万俟隅喃喃道，手上的火焰彻底的消散了，黎明前的空气里面还有一些湿冷，失去了凤凰魂灵的镇守，这一片的天地越发的阴冷起来。
巢笄里面潇湘门失去的弟子再一次陷入了循环之中，可是除了万俟隅之外没有人在看得到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万俟隅都没有回过神来，“再不走，天都要亮了哟。”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万俟隅有些愣神，怔怔的看着谢姝宁朝着自己靠近，她眼底笼着一片困倦，打着哈欠，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
“怎么了，傻了。”
谢姝宁在万俟隅眼前晃了晃，万俟隅一下子反应过来，想到自己脸上的泪痕，有些羞恼的背过头去，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这一番小动作自然是没有逃过谢姝宁的眼睛，她没有说话，撩起裙子，坐在了万俟隅的身边，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言不发，就这样坐着。
【作者题外话】：晚安(o-ωｑ)).oO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