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不喜欢的公子。
同样的,他也不喜欢我。
他喜欢的是我的妹妹,京都第一才女苏清柔。
可是她死了,我害的。
01
我坐在新房里,等着我的夫君来揭盖头。
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来。
他的心上人因我而死,他怎么会来呢?
贴着喜字的红烛燃了将近一夜,我就这么坐到了天亮。
服侍我洗漱的婢女走进来的时候,我刚好把喜服换下。
新郎没来,大家心知肚明,但她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对我毕恭毕敬。
汝阳王嫡女的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给我摆脸色看,就连同样不喜我的公婆,也不得不喝下我给他们敬的茶。
吃早饭的时候,傅子周还是没有出现。
我不过问,他们也不提,就这么安静地把早饭用完,哪里有一点新婚的喜庆样子。
这一切,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傅家女主人的位子。
回门那日早晨,傅子周终于回来了,带着满身酒气。
我本打算自己坐马车回王府算了,但是傅子周迫于自己父亲的压力,匆匆忙忙回去洗漱一番就同我上了马车。
马车不算宽敞的空间里弥漫着他常用的熏香,用以掩盖他身上尚未散去的酒气。
相对无言,我坐了一整晚也是累得很,在闭目养神。
汝南王府离傅家不算太远,半时辰的路程里,我想好了应付父亲和母亲的说辞。
若是傅子周不跟着过来的话,我还自在些,如今还要在王府的人面前和他装装夫妻样子,恐怕傅子周自己心里也膈应得不行。
02
一进门,我那向来对我不亲近的父亲破天荒地露出慈祥的笑容,和我寒暄几句之后,就带着傅子周去书房议事了,留下我和母亲。
朝中最近形势动荡,诸位皇子趁着皇帝动了立储的心思,纷纷露出锋芒。
父亲有意站队二皇子,而傅子周是二皇子心腹,王府和傅家结亲,正好是看准了这一层关系。
“清漪啊,我知你心中苦,可是把你嫁去傅家是最好的选择,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吗?”
母亲牵起我的手,神情和从前那般温柔。
没错啊,把我嫁过去,既能名正言顺支持二皇子,又能让她多出几分脸面,一举两得。
我母亲身为王妃,膝下却只有我一个女儿,多年来并不得父亲喜爱。
反观侧妃柳氏,她四年前诞下了王府唯一的男丁,加之有清柔这么个才貌出众的女儿,父亲对她宠爱至极,连我母亲这个正牌王妃也要让着她三分。
清柔的死对柳氏打击很大,如今更是几乎闭门不出,专心在自己的院子里教养儿子。
经过柳院的时候,我听到柳氏在里面唱歌,是江南的小调。
一个四岁大的男孩从里面跑出来,白嫩嫩的脸蛋上带着浅浅的红。
看到我,他停下脚步,直直盯着我,眼里带着他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恨意。
“坏女人,你怎么回来了,你害死姐姐,你该死!”
小家伙一边对我吼,一边捡起地上的树枝朝我扔过来。
我没有躲,树枝擦着我的脸颊飞过,有点疼。
外面的动静惊到里面的人,小调停了,接着就是女人慌乱的脚步声。
“苏清漪?!”
柳氏搂住孩子,眼神惊恐地看着我:“他还小,你别伤害他,我只有他了,求求你。”
求我?曾经趾高气扬不愿拿正眼瞧我,觉得我永远比不上她女儿的人,现在在求我。
见我不说话,柳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看着忽然有点想笑。
柳氏这样子,怕是丧女心痛过度,有些疯魔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傅子周来了,眼里带着怒气扫了我一眼,随即把地上哭成泪人的柳氏扶起,吩咐下人把他们母子送了进去。
“苏清漪,你还想做什么,害死清柔还不够,又想来害她的母亲和弟弟是吗?”
手被傅子周猛地拽住,我忍着痛意,指了指右脸的伤口:“他们可以伤我,我为自己讨回公道就是错,对吗?”
“如果不是清柔的死,他们也不会这样对你。”傅子周言语冰冷。
说来说去,就是因为觉得我那好妹妹的死和我有关,所以我即使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站在这里也是错的。
我唇角微勾,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现在在汝阳王府,还请夫君慎言,毕竟,我现在在父亲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既然都为了拉拢我父亲忍着恶心娶了我,想必你也不希望二殿下失去汝阳王府这个助力,对吧?”
傅子周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说这样的话,随后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我,冷哼一声甩开我的手,负气而去。
03
我独自一人回的傅府,除了下人,一个傅家的人都不在府里。
管家说,老爷和夫人过不惯这边的生活,都回儋州了。
走得这般匆忙,连招呼也不打,看来我这个王府郡主的身份确实让这两位有些忌惮。
走了也好,我乐得清静。
时间就这样过去一个月,我和傅子周除去回门那次,没再见过面。
听下人汇报,他回府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房。
而我也没想过要主动找他,我们之间见面总是少不了针锋相对。
总归是这偌大府邸的女主人,我忙着操持各种事务,每天过得比在王府的时候充实,竟也不觉得难捱。
直到皇后娘娘的生辰宴,宫里送来帖子,点名要我和傅子周一起去。
京中早有传言我与傅子周夫妻不睦,如今公然不去的话,不仅会拂了皇后的面子,汝阳王府的脸面也会跟着一起丢。
我带着贺礼准备出门,管家说傅子周昨晚在二皇子府没有回来,托人带了话,让我自己进宫,他随二皇子的马车稍后到。
也罢,我也没想过会和他同乘,做做样子而已。
宫宴热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高台上的帝后也是面色温和地和各位皇子说着话。
从宫宴开始,我便注意到皇子席位最偏僻的一角。
那里坐着一个从头到尾未曾发一言的人,只顾着闷头喝酒,周围的兄弟皇亲也当他不存在一般,没人理会他。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那人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我熟悉至极的清俊面孔。
和从前不同的是,他眼里不再有意气风发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颓唐。
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端王宇文毓,不过是短短一年,就大变了个模样。
我压下心中的可惜,拿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03
傅子周是宴会中途赶来的,他在我旁边坐下,原本没人注意的席位,瞬间多了几道打量的目光。
我没心情和他装夫妻情深,任由他在一边喝闷酒。
也许是政事上出了什么乱子,我瞥见二皇子今日的兴致也不高,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
结束的时候,傅子周走得比谁都快,仿佛我就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独自走在宫道上,宫里的路我也算是熟悉,经过一处水榭时,我看到了宇文毓。
我走的是从前常走的小路,平时很少宫人走动,没想到他还记得这里。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宇文毓显然也看到了我,不过一眼,他便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我终归是有些于心不忍,走了过去。
“走开。”
我还没踏进水榭,宇文毓就冷冷地开口。
我止住脚步,道:“水边寒气重,王爷方才在宴会上已经饮了不少酒,莫要再贪杯了。”
“你以为你是谁,也配来管我?识相的就滚开,别打扰我的兴致。”
宇文毓看样子已经是半醉了,站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摇晃。
我看着他泛红的眼尾,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原本给自己准备的解酒药。
“这是解酒药,妾身放这儿了,王爷不嫌弃的话,出宫前服下便好。”
我把解酒药用手帕包着放在我面前的地上,宇文毓不让我进去,我也只能这样。
做完这一切,我也不再过多停留,往出宫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一段路,我就听到水榭传来酒壶摔碎的声音。
04
时间匆匆而过,我嫁入傅府已经大半年,肚子却没有动静。
最近有传闻吏部侍郎傅子周迷上了如烟阁的花魁,我的母亲知道后很是替我着急。
“清漪啊,你和子周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个喜讯呀?”
我低头抿了一口茶:“夫君政事繁忙,母亲也是知道的,他和父亲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比我这个夫人长。”
“男儿以立业为重,眼下正是紧要关头,我们作为夫人的,应当理解,其他事可以往后再议,母亲你认为呢?”
见我这样说,母亲也不好再说什么,汝阳王府现在和傅府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当然希望这次二皇子能顺利夺嫡。
“子嗣之事可以延后,但是身为女子,一定要抓住夫君的心,最近那些传闻你都听说了吧,母亲是过来人,不希望你吃苦。”
是啊,受惯了父亲的冷落,唯一的女儿也重蹈覆辙的话,那她的人生也太失败了些。
我当然不会走她的老路,对我而言,把自己未来的人生寄希望于一个并不爱你的男人身上,无疑是自寻死路。
回府的时候,傅子周罕见地出现在我的小院。
“我有事与你商量。”
我坐下给他倒了一盏茶,这般和颜悦色,怕是不小的事。
“夫君说吧,是何事将你难倒,能让你屈尊来我这里。”
傅子周难得正眼瞧着我,眼神里带着些犹豫,喝下我的茶后,才缓缓道:“我想纳红雨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