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正伏在案上抄经,那经书是三哥哥随信送来的。据说,那是大哥哥的生母孙皇后多年前抄写的,好多都已经泛黄了。
忽从一墙之隔庆妃住的侧殿传来嘈杂和喊叫声。
庆妃自从掌了协理六宫之权终日打人骂狗,我早已见怪不怪。可那嘈杂声混着脚步声,竟是往我与阿娘的院里来。
我自知不妙,我跟二姐姐出过宫,也见过王郎,庆妃爱迁怒,远不止骂一顿就放过我。
果真,庆妃带着一干宫女婆子气势汹汹的撞门进来,未理会我阿娘的请安,只问“那个小蹄子”何在
我赶紧将经卷往书盒里塞,没留神,打翻了豆灯。灯油裹挟着火苗片刻倾倒在经文上。一旁伺候的宫女眼疾手快,将水盂里的水掀在经卷上。
火势略小,却蔓延的更远。
我拿起椅上的软垫不停扑打火苗,这时庆妃带着仆从进来了,身后还跟着我面如土色的阿娘。
“呵,鬼东西,还知道毁尸灭迹”庆妃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几个婆子上前,三下五除二扑灭了火,拎着半残的经卷擎到庆妃面前。
庆妃瞟了一眼,冷笑道“这就是你平日里抄的经?”
“是……”
“谁给你的?”
我略感惊诧,这些经卷之前在庆妃眼皮底下过,她都没留意,今天怎么像是冲它来的。
“我让太监领来的”此言并非是信口胡编,我怕旁人疑心,从四哥哥处把书盒拿回来后,便叫太监按照同样的篇目领了些经卷回来,偷偷烧了新的,留下了旧的。
“胡说八道!”庆妃上前,两巴掌砸在我脸上。我只觉嘴角一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到底是将门虎女,打得真狠。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搜”
宫女婆子们登时像脱绳的猎狗般撒出去,书盒子几乎是立刻被翻检出来,倒扣在地上。
“你还有什么可抵赖的?”庆妃用脚尖点着散落一地的经卷。
“不过是一盒子经书,的确没有什么可抵赖的。”
“静绮,不得无礼”阿娘给我使了个眼色。
“这经书是姓孙的抄的,这上头还有她的落款呢!你竟敢把那死女人的东西弄到我的瑶台宫来。若让皇上知道,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庆妃薅住我前襟,一把推到地上,就在我眼前将脚掌踏在经卷上,不住碾压。
我本已对庆妃存了十足的成见,听她如此折辱大哥哥的生母,不禁恶向胆边生,冷笑一声抬眼望着她道
“父皇再不喜孙皇后,也给她追封了位份,这些东西哪里就犯忌讳了?何况庆妃娘娘大字不识,怎么还认得出落款?”
“皇后?你还挺拿她当个东西呢!”庆妃狞笑着,从婆子手中夺过烧毁了那半卷,狠狠摔到我脸上“仗着比别人多读些书,就以为能在我宫里欺上瞒下么?”
那本残卷落在面前,一半湿润一半焦黑,装线彻底散了。
我被打得鼻血都窜出来,却隐约从烧了半截的纸张中察觉出些异样,赶忙把书捡起来,仔细翻找。
之前只觉的这些经卷纸比寻常的厚,细看原来是两张纸齐边粘了,中间还夹着一页,也有文字。隐约能辨认出“承弘”。
这是大哥哥的名字!
庆妃见我鼻血都不擦,却忙着翻书,以为我有意羞辱,当胸一脚把我踹倒
“从小就古怪,这几年倒跟个孤魂野鬼似的。抄经抄经,好像本宫终日给你受了多大的怨气。我看你是让老大那个淫贱材儿生的孽种给附身了!”
“庆妃娘娘,孩子有错,您尽可以责打。陈年旧事还不不提为好。” 阿娘挡到我身前,举重若轻两巴掌落在我脸上,转而面向庆妃跪倒
我猛然警醒,紧紧攥着半本残卷,这一本里有夹页,其他的没准也有。那是孙皇后的秘密,大哥哥生母的秘密,我必须得挖出来探清楚。
可庆妃也仿佛被我阿娘点醒了,立刻截住了话头,声调略缓道
“罢了,你岁数小,不知道当年的事,本宫不与你计较。来人,把这些犯忌讳的东西都给本宫抬出去,烧了!”
“不行,这是皇后的东西,你凭什么就做主烧了。我要禀告父皇去!”我发疯似的扑倒经卷上,急急把经卷往怀里裹。可我哪里敌得过庆妃带来的婆子,她们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拖开,架在一边。
而我阿娘,在一旁看着,抹泪,但并不阻拦。
“不怕死你就去,倒还省的本宫跟着担干系”庆妃居高临下,示意婆子将我面前那本残卷也捡起来一并烧“不过这些旧物件,你是绝对弄不来的。老大的书房抄捡过无数遍也没有。说,是谁给你的?想用这个攀咬本宫,门儿都没有。”
听庆妃的意思,其实根本不敢让父皇知道经卷的事情。
要想把它们保下,除非证明,它们对庆妃有更大的价值。
“别烧,那里头有成妃谋反的证据!”
我急中生智,脱口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