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辇一路往北走,出了淮北后便进入晋中。
跟在袁霆琛身边,这一路算是有惊无险。
眼看着邺城城门就在前方,袁霆琛在城门外同沈乐窈道别。
“晋中的粮酒铺子皆由赵家和明家所管,入了城后千万小心,明家或许还讲些道理,赵家却是惹不得。”
临行前,袁霆琛坐在马背上,双手握紧缰绳,黑眸紧盯着沈乐窈叮嘱。
沈乐窈朝他道谢,既将自己护送到邺城,又肯相告城中局势,她心里已是感激不尽。
“别以为我是个好人,没准下次再见便不是如此了。”
他薄唇微勾,剑眉星目间满是不羁,便是此时天边的霞姿月韵也远不及他半分。
沈乐窈尚未摸透他话里之意,只见他双腿夹紧马腹,很快从城门外消失。
“走吧。”
一阵寒风夹杂着尘土吹过来,沈乐窈拢了拢身上兔毛镶领斗篷,嘱咐楹月。
“好。”
楹月应声。
彼时已近黄昏,她们进城后还得找地方安顿,若是天黑便不好找落脚的客栈。
原以为这一路上尘土飞扬,入了城四处也全是灰扑扑的,不曾想城内倒是热闹繁华,与淮北完全两副景象。
楹月很快将车辇停在一家气派不凡的客栈前,给了店小二些银子,让他将行李搬入她们住的客房内。
身边没了家丁,仅有楹月一人,行事起来极为不便,沈乐窈同客栈掌柜问了哪里有人牙子,想着明早起来先去找人牙子买几个家丁,去收租金时能用得上。
更何况,袁霆琛说了晋中的粮油铺子皆由赵家和明家管着,这两家在当地应当是有权有势的家族,她须得做好准备。
掌柜的见她给银子爽快,回话自然也爽快,告诉她出了客栈一直往西走,见到条名叫流水巷的巷子,里面便是晋中人牙子的聚集地。
沈乐窈记下来,并嘱咐那掌柜的之后都将她们饭菜送到客房,她们在客房用膳。
“小姐可是怕有人动手脚?”
合上屋门,楹月担忧地问她。
若非是心怀警惕,沈乐窈不会跟那掌柜那么说。
“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她们初来乍到,对这晋中人生地不熟,难保不被有心之人盯上。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入了邺城,楹月便发觉这儿并不比盛京相差太大,真应了沈乐窈当初那番话。
越是热闹繁华的地方越是鱼龙混杂,极易被人盯上。
夜里用过晚膳,楹月替沈乐窈洗过身子,她便早早歇下。
行了近一个月的路才到晋中,沈乐窈只觉骨头都要散架,头一沾枕便睡过去。
隔日起身,沈乐窈和楹月各自换上身男装,往客栈掌柜说的流水巷行去。
清晨的邺城街头上已有不少商贩在摆摊卖东西,城内有条河流经过的地方,沿街都是吆喝叫卖的商贩,好不热闹。
俩人一路往西走,来到流水巷便见有人牙子在那站着,人人手中拿着一叠画像,或卖家丁,或卖仆役,或卖丫鬟,来买的客人全凭画像自行挑选。
沈乐窈把玩手中书扇,装出副潇洒公子哥的模样来到一买卖身强体壮家丁的人牙子摊位前,挑选出三张画像递给他。
“公子,这三人加起来一共三百两。”
那人牙子名叫瘦猴,人长得面黄肌瘦,跟只猴子精似的,自沈乐窈来到跟前,那双精明的眼就上下打量她,明摆着是坐地起价。
“这上面写得好好的,一人五十两,我家公子要买三个人,明明只需要出一百五十两,你收三百两,当我们好糊弄啊——”
楹月跟在沈乐窈身边,这几年也识了些字,指着地上摆放的牌子同瘦猴理论。
瘦猴听了非但不恼,反而振振有词道:“有两个家丁确实是每人五十两,可有一个家丁仅他一人就值两百两。小书童,这还真不是我诓你。”
楹月听了脑门都要气炸,正要再与他叫嚣被沈乐窈拦下来,她看着眼前一脸黑相的瘦猴不紧不慢问:“那你倒说说,为何另一个家丁要收两百两?此人可是有何过人之处?”
瘦猴哼笑了声,反问:“公子听说过赵家吧?”
想到昨日袁霆琛离开前嘱咐自己的话,沈乐窈点了点头。
瘦猴扬起脸,告诉她:“此人不久前在赵家铺子里头闹事,是被赵家人抓来卖的,赵家的人说了,少于两百两不卖,公子若是没钱,便别来凑这个热闹——”
沈乐窈看着瘦猴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再听他说话的口气,猜想到他身后应该有赵家人撑腰,否则不会这般嚣张。
这整条巷子的人牙子都像看热闹似的朝他们看来,看这个样子,沈乐窈若是不将此人买走,只怕骑虎难下。
可她刚到邺城,若是就招惹上这么一身腥,日后恐不好行事。
想了想,沈乐窈正要开口说换另一个,突然身后窜出来双灵巧的手,夺走她手中图纸,神采飞扬递给瘦猴喝声:“这个人本姑娘买了——”
“银子给你——”
话落,她已从袖中掏出袋沉甸甸的银两,扔给瘦猴。
“把人带过来!”
她厉声下令。
“哟,明二姑娘。”
瘦猴看清眼前来人,脸上露出谄媚又狡黠的笑。
“少废话,银子本姑娘给了,还不快将人给我带过来?!”
眼前女子着一身柳黄色芙蓉锦缎裙,身披栗色锦缎披风,一头黑发用镶宝珠凤蝶金簪绾起来,眉眼弯弯却又透着抹骄横,看得出对此地极为熟悉。
沈乐窈听见瘦猴唤她一声明二姑娘,想来应当是明家的姑娘无虞。
正当沈乐窈思虑要不要换一家人牙子时,只见瘦猴突然将那女子给的银子递回去,脸色讪讪赔笑:“明二姑娘来迟一步,此人已经被这位公子给买走了。”
话落,沈乐窈拧紧眉头,眸色深寒瞪向瘦猴。
“你?”
那女子却已将目光落到沈乐窈身上,娥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带着敌意,好似丝丝细小如针的锋芒,扎得沈乐窈心里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