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中秋佳节这日,裴嘉韵早早便来到沈家,身为忠勇侯府出身的嫡女,她极为知书达理,先命人送些上好的礼品去葳蕤院,同沈老夫人打过招呼后,方与沈乐窈同行去宣德楼。
路上,沈乐窈告诉她明日自个要去晋中的消息,裴嘉韵听后面容也满是诧异。
“沈老夫人看着是极为通情达理的,怎会答应沈大夫人那样的事?”
裴嘉韵只觉不可思议。
“惊奇吧?”
“我自小便是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中长大的。”
沈乐窈却仿佛习惯了似的,并未觉得有多吓人。
“你一个女儿家,沈家理应帮你寻门配得上你的婚事,让你在家好好做些女儿家该做的事才是正理,将你派到那晋中蛮荒之地,那不是亲手将你推入悬崖里去么?!”
裴嘉韵气愤不已,她没想到京中竟还有像沈老夫人这般不将小辈性命放在心上的长辈。
“今儿个是中秋佳节,裴姐姐犯不着为那起子人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可心疼呢!”
沈乐窈边说着边夹起块杏仁白糕递到她嘴边,让她吃点东西消消气。
“你呀,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答应,便是你犯难也该先同我说一声,我有的是主意让她们打消念头——”
在裴嘉韵眼里,是真将沈乐窈当成亲姐妹似的,看不得她只身到那么远儿的地方去。
“裴姐姐还未出阁,便为我这般出风头,当心日后传出去可没婆家敢要你了。”
沈乐窈眼尾含笑吓唬她。
“怕什么?我裴家出来的人便是这样的气性,不然他们还以为我好欺负呢!”
裴嘉韵也笑出声来。
随即她又仔细盘问沈乐窈好一会儿,见她气性沉着,便知道她去晋中应当是做足了准备的,这也才放下心来。
宣德楼前的长街上已经卖起各式各样的花灯,有月兔、有树地、有礼花等形状的,裴嘉韵拉沈乐窈一路逛着,彼时天色尚早,还能在街头上多逛一会儿。
路边也摆起了小吃摊,裴嘉韵拉着沈乐窈到一家卖小面的摊子上坐下,告诉她这儿的馄饨面特别好吃,让她也尝尝。
她今日穿了身牙色镶领海棠花缎面衣裙,发髻上别两支镶红色玛瑙的金钗,这副架势却没有大家小姐的做派,与这市井完全融为一体,倒是出乎沈乐窈意料之外。
“出来玩便是要随意消遣的,若时时刻刻端着架子那还有个什么劲儿?”
裴嘉韵瞧出沈乐窈眼中打量之色,扬着脸颊同她说道,容色间满是明媚大方,与她那爽朗个性倒是十分贴合。
沈乐窈“噗呲”笑出声来,取笑她:“你呀,也就仗着忠勇侯夫人还未到才敢如此放肆罢。”
“一会儿她到了我瞧你还敢不敢这般招摇。”
沈乐窈掩唇笑着。
“如何不敢?”
裴嘉韵硬声硬气的,并不露怯。
沈乐窈自顾笑着,没再揶揄她。
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端上来,秋高气爽的天气,俩人吃一碗下肚倒觉舒适许多,吃完再逛了一会儿暮色便渐渐沉下来,宣德楼上四处挂着的花灯也亮起来,俩人一道走上楼。
忠勇侯一家子也全都到了,裴嘉韵带沈乐窈坐到忠勇侯夫人身边。
沈乐窈悄悄打量着,见到四周站着宫里的人,便猜想到敬妃应当也到了。
裴佑丞捻起一块杏仁白糕入嘴,只觉满嘴软糯香甜,他极为满意道:“想不到这宣德楼的糕点做得愈发精进了,比往年的都要好吃。”
裴嘉韵听了忙道:“这可不是宣德楼做的,是阿窈做来给咱们赏月享用的。”
“沈小姐做的?”
裴佑丞眨巴眼,赶忙再拿起两块塞入嘴里细细品尝。
“我是沾了裴姐姐的光才得以来此赏月,做些糕点不过举手之劳,小裴公子若是喜欢便多吃些。”
沈乐窈眉梢似新月,朝他笑道。
忠勇侯夫人听后,也夹起一块品尝,细嚼后颇为欣赏地看向沈乐窈:“想不到阿窈的手艺竟这般好。”
心下又不由责怪起此刻自个塞得满嘴都是的傻儿子,有这么好的姑娘家都不知道把握,一心只知道在外面游玩——
裴佑丞却当看不见她眼刀子似的不是吃就是喝,惹得忠勇侯夫人气恼道:“吃吃吃,一天天的不是吃便是玩,整日没个正形——”
“母亲,今儿可是中秋佳节团圆的好日子,咱们可说好不许生气的。”
裴佑丞嬉皮笑脸。
“吃你的吧!”
裴嘉韵见了,训斥他一声,又转头哄忠勇侯夫人几句,这场闹剧便也过去了。
不多时,便见敬妃着一身墨绿蜀锦宫装自右南廊朝主楼走来,忠勇侯和裴家大公子裴允礼陪在她身后,几人应当是在右掖门有事商议,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因着是几家关系亲近的臣子们携家眷在宣德楼上赏月,并没有那么多规矩,敬妃到后众人起身行过礼便也都纷纷落座。
不过席间裴嘉韵带着沈乐窈到敬妃面前问安时,敬妃神色还是微怔了下,很快将眼中异样压下去,幽声道:“想不到沈三小姐竟与本宫家的韵儿这般交好。”
“姑母,阿窈可是这京中不可多得的妙人儿,侄女儿喜欢着呢!”
裴嘉韵与她热络聊着。
“是么?”
敬妃眼尾眉梢透着淡淡不屑。
“您以后就知道了!”
裴嘉韵许久未见到她,自然要与她好好聊片刻,沈乐窈应付几句后便回到自个位子上坐着。
今夜没见到笠阳,沈乐窈已料到当初自个猜想得没错。
见她心事重重低着头,裴佑丞碰了碰她手肘低声笑问:“是不是云岫兄不在京中,你想他了?”
沈乐窈拢回心绪,抿唇瞪向他:“小裴公子可别瞎说——”
“瞎说?瞧瞧你那小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裴佑丞得意极了。
“哪儿有的事?”
沈乐窈用手背摸摸脸,才发觉当真是触手滚烫。
“还装呢!”
他盯着沈乐窈这副小脸滚烫的样子,啧啧两声惋惜道:“不过你与他,想必是成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