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刘瑾将裴佑丞和裴嘉韵动身前往西北的消息告诉北齐帝后,他缓缓垂下眼皮子,嗤笑道:“想不到忠勇侯的这个小儿子,如今倒真派上用场了。”
以前裴佑丞在盛京闹出的那些笑话,北齐帝时常从那些言官的口中得知,为此忠勇侯没少为裴佑丞摆平。
如今他竟都能领兵到西北去了,北齐帝眼中情绪突然陷入一片深远中。
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却如此不堪重用,他心里生出抹不悦。
放下手中折子,他陡然起身吩咐:“朕许久没见到珩儿了,去看他一眼。”
李景淮去了九泉之下,李承砚尚被关在翰林院里思过,如今北齐帝唯一能见到的只有不满一岁的李君珩。
“是。”
刘瑾急忙应声,随即扬声下令:“摆架未央宫——”
轿辇一步步往未央宫而去,阮莞儿此刻尚哄着襁褓中的李君珩。
这段日子也不知他怎么了,喝足了奶水也总闹觉,闹得人不得安宁。
每次都要阮莞儿哄上他好一阵子,这段时日因着要时常哄李君珩睡觉,阮莞儿身子不仅没好,反而还愈发严重。
北齐帝走进殿内,见到阮莞儿哄着襁褓里的李君珩,帝王眉眼间隐隐现出怒意,当即将站在床榻前束手无策的两个奶娘给发落了,怒骂她们不帮着阮莞儿排忧解难也就罢了,还让阮莞儿亲自哄李君珩,让她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那两个奶娘没料到北齐帝会突然过来,听到自己要受罚的消息当即跪到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李君珩好不容易对这两个奶娘相熟,若是再换只怕更是难以适应,阮莞儿亦是抱着怀里的李君珩同北齐帝求情,求他放过那两个奶娘。
“莞儿,你瞧瞧你的身子都累成什么样了,岂能还由着这两个贱人照顾珩儿?”
北齐帝不怒自威,恨不得将地上的两个贱人给凌迟处死——
“陛下先听臣妾说,等臣妾说完陛下再发落她们两个也不迟...”
阮莞儿仰头急声呼唤。
见她拼命护着那两个奶娘,北齐帝克制住心头怒火,让她先坐好,莫要太过情绪激动。
“自珩儿出生起,两个奶娘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哄他喝奶睡觉,如今他就快满一岁,已经能认得人,若是陡然将奶娘换了,臣妾怕他会哭闹得愈发厉害。”
阮莞儿低垂着脸,软声软语替奶娘们说好话。
北齐帝看向她怀里停止哭闹的李君珩,再瞪了眼地上跪着的两个贱人,像是听进阮莞儿的话,神色才逐渐缓和起来。
如今西北还有一堆烂事,宫内若是再添出事端,只会搅得他愈发不得安宁,这么一想阮莞儿的话倒是也没说错。
“起来吧,这次是阮贵人替你们求的情,朕才放过你们,你们可要念着她的恩情,好好待三殿下——”
面庞沉了沉,北齐帝下令饶过那两个已然瑟瑟发抖的奶娘。
“多谢陛下,多谢娘娘...”
两个奶娘哆哆嗦嗦着起身,抱着熟睡的李君珩走出殿外。
原本是想过来好好看看李君珩,不想却闹出这样的事,北齐帝的心里一顿焦躁。
“陛下喝杯参茶降降火气。”
阮莞儿接过云莺递过来的参茶,端到北齐帝面前。
“你先将身子养好才是正事,若是这里人手不够朕多派些人过来便是,你何至于要自己做这么多事,把身子养坏了朕可是会心疼。”
北齐帝让她放下茶盏,握了握她瘦弱纤细的手。
“后宫佳丽三千,陛下想寻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臣妾已然人老珠黄,便是再憔悴些又有何妨?何况臣妾呵护的是自个的儿子,并不觉得辛劳。”
阮莞儿低下头,看着自己被他握住的十指,心里有些抗拒,却又不敢抽出来。
“难道你想后半生就这般消沉下去?那珩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见她没有取悦自己之心,北齐帝话里隐隐生出阵恼意。
“若是有一日臣妾不在了,那么陛下可会好好待珩儿?”
到了这份上,阮莞儿索性将心里埋藏已久的疑惑问出来。
“他是咱们的孩子,朕如何会不好好待他?”
北齐帝松了手,神色赫然变得冰冷,不似方才那般覆着柔情。
阮莞儿笑了笑:“如此,臣妾便放心了。”
“陛下放心,臣妾不会做傻事,也不会想不开,这副身子自会养好,臣妾且得好好服侍陛下呢。”
笑声传入耳畔,北齐帝只觉刺耳得很。
见阮莞儿如此坦诚,不愿伪装一丝一毫,便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取她性命,不会对李君珩发难。
可是,总有人还让她牵肠挂肚,他总还有牵制她的法子。
思及此处,北齐帝微微仰脸,用讥诮地口吻道:“看来,砚儿所受的罪罚还不够重,朕得好好考虑该不该将他从翰林院放出来了。”
“这么多日不见,也不知他在里面反思得如何了?”
李承砚被关进翰林院里已有四个多月,再有一个多月便能放出来,若是北齐帝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那他出来的日子便遥不可及。
阮莞儿猛然咬唇,悔恨自己不该说出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惹北齐帝发怒。
“陛下真想罚大殿下,何不等半年之期一满,将他派到西北去,能出一份力是一份力。”
咬咬牙,阮莞儿大着胆子说出这番话。
后宫妃嫔不得干政,可她还是要说,去西北或许还有出头之日,留在翰林院,便一辈子都没了出路。
“你还是那么会替他着想,他出来后只怕会与你愈发如胶似漆,对朕这个父皇愈发恨之入骨——”
北齐帝仰天长笑,想不到如今的阮莞儿会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连最后的这一点点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贱妇——”
霎时间,北齐帝的耳光落到她脸上,将她打摔在地。
阮莞儿匍匐在地上,勉力支撑着柔弱的身子,盯着那双龙靴越渐行渐远,眼里的快意愈发浓郁。
上次忍着满腔恶心服侍于龙榻之上后,她便告诉自己宁愿死也不再屈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