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郊后,一路来到淮南,路上景色和气候都不错,沈乐窈倒是未见有任何不适。
唯独进入淮北地界,四季变得分明,气温也逐渐骤降,好在沈乐窈叮嘱楹月提前备好了御寒的衣物,此时车辇内已经烧起茶炉,沈乐窈身上也穿了件银白素缎绣花袄儿,整个人看起来暖烘烘的。
楹月知道她怕冷,不敢乱开纱窗让风灌进来,只是没曾想刚入淮北不久,沈乐窈还是感染了风寒。
她让楹月拿出药箱,里面装着她以前按萧千帆给的方子抓来备用的风寒药。
药性不烈,需得服用上好几日药性入体后方能痊愈。
每次用过药,沈乐窈都觉晕乎乎的犯困,好在那几家粮酒铺子欠下的租金她都已经算清楚,几家铺子欠下来的租金,满打满算须得收回五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是顺利收回这五万两,她也得考虑如何运回盛京。
否则那么大一笔银两,单靠他们几个人,只怕还未出晋中便被土匪劫走了。
要想顺利运回盛京,恐怕只能走镖。
不过目前尚不到沈乐窈担心那一步的时候,她要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抵达晋中。
进入淮北,便是土匪盛行的地界,路上人烟稀少,就连途经的官驿也越来越少。
路上就她们一辆马车在赶路,十分扎眼。
沈乐窈还染了风寒,只能在意识清醒之时提醒楹月和随行的几个家丁,要时刻注意土匪出没。
淮北夹在淮南和晋中之间,两地通商往来都得路过此地。路上多的是山川丘陵,地势是最为复杂的,故而此地经济发展不起来,许多百姓投靠土匪,靠打劫过路商户为生。
这么多年下来,官府大大小小围剿了他们十几次,只因山川丘陵太多,那些土匪很快又如雨后春笋般生出,渐渐地,官府也便逐渐放弃对他们的围剿。
此地便也成了三不管地界。
好在沈乐窈感染风寒期间并未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曾想倒在她病痊愈这一日闹出乱子。
彼时她们已经在淮北行了大半路程,在进入地势险境的漯河境内时,外面风声鹤唳,吹得林间树木沙沙作响,突然从山上冲下来许多土匪,手中皆带着兵器,几个家丁抽出车辇底下藏着的刀刃相抵抗,并支撑不了多久。
土匪人多势众,又对漯河地势极为熟悉,很快将沈乐窈带去的家丁制服。
沈乐窈想让人跑走通报官府已经来不及。
她和楹月手里各抓着一把匕首,只等着那些劫匪靠近。
楹月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此时拿在手里的匕首抖动如筛糠,仿佛一碰就能掉落,更惶逞用来对付外面那伙劫匪。
就在他们靠近车辇时,只听到外面陡然传来阵策马奔腾声,紧接着响起激烈打斗声,很快就没了声响。
有马蹄声朝她们车辇奔来,车帘被人从外面掀起之际,沈乐窈握紧手中匕首用力朝外刺去,只见车辕边伸出只大掌,一下捏紧她细腕,夺了她匕首将人拽入怀里。
身子触碰到坚硬的胸膛,沈乐窈睁大眼,看清眼前救了她的人。
“少將軍——”
沈乐窈万万没想到袁霆琛会出现在此处。
“怎么?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方才她那手劲若是真将匕首刺过来,恐怕会刺穿他胸膛,好在袁霆琛躲闪得快。
“我以为是劫匪。”
沈乐窈惊魂未定,方才那伙劫匪虽未伤到她分毫,但听见他们杀人时的狂呼声,她也害怕得紧。
“还以为你胆子真有那么大。”
见她水盈盈双目间惊恐未退,袁霆琛眼尾含笑揶揄。
沈乐窈回过神色,赶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道:“我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后宅女子,如何能同你这样征战沙场见惯生死之人相提并论。”
被骂的袁霆琛并未挂相,反而对她愈发好奇问:“既知道自个是女儿家不在深宅后院好好待着,跑来这蛮荒之地做什么?”
沈乐窈擦拭掉手心汗珠,不得已将自己要去晋中收粮酒铺子租金的事告诉他。
“沈家,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听完,袁霆琛并未追问沈家为何派她一个女儿家来,只用一句滑稽的话化解尴尬。
“你呢?”
沈乐窈抬起眼睫,直勾勾盯着他。
“我是为公事,恕不能告知。”
“罢了。”
沈乐窈知道他虽心向袁家,却并不会效忠于李景淮,想到此时他在袁家应当不好过,便不再为难他。
袁霆琛眼神落到地上横躺的尸首上,提醒她:“不过眼下你要去晋中,也只能跟着我,要不要同行你自个决定。”
沈乐窈带来的家丁方才在混战中已全丧命,从淮北到晋中还有一大段路程,路上定少不得有人盯着,她若想安然无恙到那,只能跟着袁霆琛。
“自然要同行——”
沈乐窈也不扭捏,夺回他手中匕首,入了车辇。
此时楹月尚缩在车辇角落平定心绪,见沈乐窈进来才渐渐放松警惕。
沈乐窈给她倒下杯茶水,让她喝下再缓缓。
“小姐,奴婢太不中用了。”
楹月拿着青花瓷茶盏的手还在止不住颤抖,手也冰凉得紧。
“别这么说自个儿。”
沈乐窈宽慰她,随即生起茶炉,好让楹月身子暖和得快些。
见她们休整好,袁霆琛方下令赶路。
他此行带在身边的西北军不多,但对付那些会点江湖功夫的劫匪已是绰绰有余。
车辇往前驶去,沈乐窈忐忑一路的心也逐渐得以松快下来,有袁霆琛在身边,她便知道这一路能平安抵达晋中。
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晋中是何等境地?
邺城。
江云岫着一身暗紫色锦袍坐在晋中刺史周致和家中,正冷冰冰盯着地上跪着的人。
他来到晋中已有大半个月,周致和却仍未能将晋中四大家族的产业摸清。
按理说他管辖晋中多年,应当早将四大家族的底细摸个底朝天才是,此刻交上来的东西却仍是残缺不全,惹得江云岫面上生出阴森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