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佑丞满面风霜出现在自个眼前,以前的那个纨绔子弟样消踪匿迹,就连江云岫也不由露出诧异。
“裴佑丞啊裴佑丞,看来这趟西北之行本兆尹叫你来叫对了。”
江云岫往椅背上一靠,黑眸在他身上打量,手里的象牙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虎口,话里的戏谑之意不言而喻。
“连你也来打趣我,我看你才是真的变了。”
裴佑丞走到圆桌前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下杯茶水,仰头饮尽。
“渴死小爷我了——”
“这西北苦寒不说,连水都变得这般稀缺——”
在盛京养尊处优惯了的裴佑丞,陡然来到这样缺水缺吃的地方,还未完全适应。
“别贫了,这是今日递上来的折子——”
说话间,江云岫将份折子扔到他怀里。
裴佑丞回正神色,翻开江云岫扔过来的折子仔细看,上面记录的是自西北瘟疫盛行后,西北百姓的伤亡人数。
三个月过去,西北已经伤亡一万多人。
这些人里有百姓,也有西北的将士。
他们受到感染后,因着西北草药稀缺,很多将士未及时得到医治,这才延误了。
“医治瘟疫的法子还未找出来么?”
裴佑丞神色复杂,看到这个数字心里不是滋味。
江云岫摇摇头,道:“前两日阿窈又命人给我送来些方子,正让太医们一副副药方试。”
“我这回押送来的药材极多,应当能支撑几个月,只是这医治之方若是迟迟寻不出,只怕西北岌岌可危。”
处在这险境之中,裴佑丞方能体会到西北百姓所处的水深火热是何种滋味。
“慕容渊不会让我们等到那个时候,这次的瘟疫既然是他闹出来的,他手中一定握着救治之方。”
这是江云岫能想到的消灭西北瘟疫最好的法子。
“阿岫可还记得沈小姐那个一母所生的姐姐?”
说到慕容渊,再想到此次的瘟疫,裴佑丞一下想起魏如意。
“你想说的是,此次瘟疫盛行与她脱不了干系?”
这一点江云岫早已料到,当初沈乐窈差点死在她手里,她下毒的功夫不仅阴狠,还极为隐蔽,令人难以寻到突破口。
“此女既然如此阴险,咱们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乐窈身中血色鸳鸯之毒时,江云岫亦是这般做的。
“你想如何?”
江云岫噙了噙眸。
“西北与南燕接壤,他们便是千防万防,也难以防止瘟疫朝南燕扩散。”
岂料裴佑丞还未将话说完,袁霆琛便告诉他:“此法我们不是没想到,只是南燕的做法十分残忍,一旦发现百姓有染上瘟疫的,他们便放火烧之,完全不给那些百姓一点活路。后来江兆尹觉得那些平头百姓太过无辜,便下令命我们不得再采用此法。”
“如此说来,咱们如今只能坐以待毙,倚仗那几个太医,等他们寻出药方医治瘟疫方可行了?”
裴佑丞满脸的不乐意,从他还未进入西北城便看到路边的凄惨境地,老弱妇孺沿路躺着,有已经死去的,有抱着孩子乞讨的,简直如人间炼狱般。
他到了这原以为可以大展拳脚,没曾想到头来还是和江云岫他们一般,陷入两难境地。
江云岫赫然握紧手中象牙扇,摇头道:“倒也不是,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裴佑丞眼中一下露出光亮。
“报——”
还不等江云岫说出口,外边突然跑进个探子。
“发生何事?!”
袁霆琛厉声叩问。
“大人,少將軍,河道上游突然涌下来许多腐烂的尸首,像是染了瘟疫的百姓...”
那探子跪在地上,一副仍旧惊魂未定的模样。
“什么?!”
裴佑丞拍案起身。
西凉河乃是西北百姓和将士赖以为生的河道,此刻河道之水受染,便等同于断了他们的生路。
“慕容渊已经在赶尽杀绝了——”
裴佑丞恶狠狠握紧双拳,恨不得到慕容渊面前狠狠揍他一顿。
“少將軍,除了西凉河,西北可还有其他水源?”
江云岫对西北尚不如袁霆琛这个从小在这长大的要知情,他定然是对西北的每一处土地都了解透彻。
袁霆琛眉眼间已隐现出绝望,摇头道:“最近的河道也要到晋中境内才有,西北除了多年以前打仗留下的一口枯井,再无其他水源。”
“快带我去——”
江云岫来不及再和裴佑丞多说,撩起衣袍往外走。
“我随你们去——”
眼见屋内就剩下自己一个,裴佑丞赶忙跟上去。
晋中。
不能与南燕通商,西北又局势不明,沈乐窈她们的生意断了许多,一时变得清闲起来。
萧千帆不必周旋在那些生意人中间,研制医治瘟疫药方的时日多了起来,每日除了给沈乐窈把安胎脉,盯着她喝下安胎药外,便是将自己关在房内研制药方,只让齐安跟在他身旁帮忙。
明褚玉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繁忙,沈乐窈嘱咐她办的事,在今日终于有了眉目。
得知她到宅上的消息,沈乐窈让楹月将她带到后院来。
新岁刚过,大雪还纷纷扬扬飘着,宅内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清扫过道上的雪,见到明褚玉都纷纷朝她颔首行礼。
来到沈乐窈屋门外,明褚玉脱下身上斗篷,楹月掀起帘子让明褚玉往里走。
她则抖落掉明褚玉斗篷上的白雪,这才跟在她身后进屋。
“你这儿当真是暖和得很。”
被外边寒意侵袭了一路,此刻陡然进入暖烘烘的屋子,明褚玉身子一下变得暖和起来。
隔了段日子未见,沈乐窈月份越发大了,人也不便走动,大多时候都待在屋子里。
“外边冷,我几乎日日都待在屋内,倒是未觉察出与外边的差异。”
沈乐窈笑着让她坐下。
小茶几上已经摆上瓜果蜜饯,连茶水也给备好了。
“还是你这儿安详,外边都闹翻天了。”
想到外边的景象,明褚玉面上笑意都消散几分。
“怎么了?可是西北又出事了?”
沈乐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已经有段日子没收到江云岫的书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