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人说了,只要少將軍肯去见他,一切自会豁然开朗。”
卫临转述江云岫命他说的话。
“哦?”
这下,袁霆琛来了兴致。
他夹紧马腹,朝江云岫的轿辇缓缓行去。
马蹄声在静谧夜色中发出的声音十分脆耳,江云岫知道他在渐渐逼近。
勒紧缰绳后,袁霆琛从马背上跃下。
许久未见到江云岫,袁霆琛只觉他还如之前那般深不可测,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但他却对事事都了解透彻,仿佛又窥探人心的本事。
“大人深夜将我叫到此,莫不是要刺探我此次入京的本意?”
袁霆琛坐到他对面,话里带着轻佻,却不敢与他对视。
“你本次入京的本意本兆尹心里清楚,又怎会多此一举?”
江云岫轻笑,不将他挑衅的话听入耳。
“既然如此,本將便听听你有何高招?”
江云岫能说出‘豁然开朗’这四个字,摆明了是给袁霆琛想好了对策。
“李景淮当初步步紧逼,陛下才将太子之位给了翊王,可他从来就不甘心只当个任人驱使的二殿下,难道袁家要跟着他冒险不成?”
江云岫开口问他,手中象牙扇将眼前茶盏推到袁霆琛面前。
“这是父亲的意思,我违逆不得。”
袁霆琛自在地拿起茶盏,喝下杯中茶水。
在定王府上大鱼大肉了一晚,他此刻还真有些腻了。
“你不是违逆不得,你是在犹豫不决。即便是到了盛京,你还在犹豫,便说明你与你父亲本就不是一路的。”
“就像当初你私自到晋中,拆穿赵光廉和赵远舟父子的阴谋,陛下的功德簿上也该给你记下一笔才是,可惜你做的那些事都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不然你父亲做的那些事也得在水面上浮现出来。”
说完,江云岫又给他添上茶水。
“若真走上谋反这条路,罪责可就大了。”
茶壶落下时,江云岫加重力道,茶壶与桌面的触碰声在轿辇内发出道脆响。
袁霆琛捏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谋反’二字从他来盛京的路上就一直压在心底,此刻却是让江云岫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
“整个袁家都没有好下场,袁家先祖苦心经营西北军这么多年,难道少將軍想看着这份基业毁在自己手上不成?”
不顾他面色如何沉重,江云岫一意孤行将心中所想尽告知他。
“可是父亲已下了决断,从接受李景淮给的那笔西北军饷银的那一刻起,袁家便注定要给李景淮效力。”
袁霆琛脸上露出从不在人前露出的难堪,这块石头在他心里压了许久,今夜却在江云岫面前主动提出来。
“陛下是亏欠了西北军,可少將軍想想,难道李景淮手中的军饷不是从皇家银库里得来?”
“不管军饷是谁给的,都是皇家的,只不过李景淮将自己的野心掺杂其中,想借此来让你们心甘情愿地给他卖命罢了。”
七年前,西北与南燕的战事落停后,西北曾一度落入饥荒中,几年战事将整个西北掏空了,起初北齐帝还源源不断给西北送去军粮,可见迟迟填补不上这个因战事纷乱而埋下的窟窿后,北齐帝便生了断粮的念头。
若是一昧填补西北,救治这些将士和百姓而掏空国库,若有朝一日南燕卷土重来,很快就能将北齐都城攻下来,都城一没,整个北齐便没了。
也就是在这时,李景淮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笔饷银,送到西北去给袁家,帮着西北军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袁霆琛也是跟着那些西北军这么走过来的,他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难熬,若是没有李景淮的雪中送炭,那个冬日会有成千上万个将士和百姓死去。
袁随野顾念着这份恩情,他自然也是顾念的,只是他知道李景淮不是个明主,日后就算是当上北齐的皇帝,也不会让北齐百姓有好日子过。
父亲可以一味追随于李景淮,可他却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难不成,让我违逆父亲的意愿?”
袁霆琛眉心紧皱,尚寻不到解决之法。
“今夜我寻你来,便是要替你解决这件事。”
江云岫沉了沉眸,用手中象牙扇沾上茶水,在茶几上写下四个字,‘将计就计’。
袁霆琛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显然已经看出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
俩人坐在轿内再交谈片刻后,离开前袁霆琛突然开口问:“三小姐近来可好?”
“她很好。”
江云岫眼中露出警惕。
“我原以为大人是重情重意之人,想不到最后还是娶了笠阳公主。”
江云岫迎娶笠阳的事,几乎整个北齐都传遍了,西北亦不例外。
“你怎知道我娶了笠阳就不是重情重意之人?”
江云岫方才刚露出的好脸色顿时消散,眉心微皱盯着他。
“难道三小姐没有意见?”
沈乐窈那样的人,难道甘愿当他的妾室不成?
沈家与皇家之间的地位天差地别,先娶了笠阳在前,后边再娶个沈乐窈,世人不会给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只会觉得江云岫身在福中不知福,而沈乐窈成了那个不自量力的人。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她确实没意见。”
江云岫耸耸肩,话里尽是挑衅之意。
“那便当我什么都没说。”
袁霆琛只是觉得有些惋惜罢了,不过既然沈乐窈没意见,他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多加纠缠。
看着袁霆琛策马从巷口消失,卫临上前问:“大人,是要去冰泉别院么?”
“自然——”
里面传来江云岫没好气的声音,卫临头皮一紧,只得加快驱车,让江云岫能早些到。
到冰原别院已是深夜,沈乐窈已经睡下。
江云岫脱了外袍,躺到她身后。
察觉到床榻有人躺下,沈乐窈翻过身,自然而然靠入他怀里。
“今夜怎么这么晚?”
她含糊不清问。
“处理了些事,来得晚了些。”
江云岫伸手,将她圈入怀里,俩人互相依偎着入眠。
天微微亮时,平日里该起身离开的江云岫却没走,而是将手伸入她衣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