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对面马厩中一匹白马道:“不得了了,新来的马居然把火焰骠给打了。”旁边的一匹黄马叫道:“何止火焰骠,你看地上那躺着起不来的黑旋风!”
“我的亲娘,玉花骢都给吓跑了!”一匹黑马惊道。
旁边马厩里的一匹马惊道:“这马太厉害了,它是哪里来的?”
“我哪里知道?”
“我的天爷,不但打了火焰骠,还打得黑旋风起不来身。我的娘,这马是哪里来的天神?”远处的马厩里传出惊叫声。
“马营要变天了,这三个流氓恶霸终于尝到厉害了。”有匹枣红马恨恨地道。
“喂,兄弟们,发生啥事啦?”远处马厩有马大声问。
“有匹新来的马把火焰骠给打了,黑旋风给踢得飞出马厩,倒在路上挣不起来。还有,玉花骢都给吓跑啦!”
“啊-竟有这等事?那马叫啥名字?”
郎好见火焰骠不再挣扎,再听得马营里喧闹之声,不觉豪兴大发,腾地跳出马厩,立在道中央放声大叫:“老子叫郎不坏!”
“郎-不-坏!”
整个马营顿时到处都是马鸣声,郎不坏这三个字迅速传到了马营的每个角落。
“天老爷,不得了了,翻了天了!”一声怪吼响彻夜空。夹杂着“噼啪”的皮鞭响声。众马听得声音,一个个纷纷住嘴,连忙将头缩回了马厩中。
郎好回头一看,只见邓三领着一群马夫。一手提着马灯,一手持着皮鞭,惊慌失措地赶将过来。一边奔跑一边还在喊:“快封门,快封门,别叫马跑了!”一时人影穿梭,灯影摇曳。郎好站在黑旋风身边,那马儿吓得浑身抽搐,闭着双眼不敢起身。
只听“轰-轰”两声大响,马厩前后道上纷纷拉起栅栏。邓三嘶声叫道:“老刘头,快请千户大人!”话音方落,邓三已经摸将过来,远远手里拿着皮鞭指着郎好,叫道:“好野的牲口,还不快给老子回厩里去。”
郎好此时意气奋发,哪里顾得上理他。只觉今日一战,实乃是有生以来打得最痛快的一场架。想当年在吴忠镇上时与人厮打时,至多也不过手撕拳打加上脚蹬,顶了天也就加上板砖石头。打得灰尘四起,满地打滚。全凭的是无赖耍狠不要命,打完一架无非是头破脸肿,鼻血长流,实在是有碍观瞻。
哪象今日一头便顶破了草棚,再拳(蹄)打烈焰骠,脚(蹄)踢黑旋风,惊走了玉花骢。这一拳一脚,毫不拖泥带水。拳脚到处,对手无不应声而倒或应声飞起。简直痛快潇洒到了极点。就算说书里头鲁智深拳打镇关西,武都头醉打蒋门神,也绝没有郎好今日这般干脆利落。
他正自意气奋发,邓三已经领了十余人围将上来。只听有个娇媚的声音叫道:“郎好,小心!”郎好心头一颤,询声望去,却见前头栅栏外玫瑰紫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焦急地望着自己。
原来玫瑰紫听到这边马厩里喧哗,便从自己的马厩里跑出来看,却发现原来郎好与那三匹马厮打。
它知道烈焰骠等向来都会欺侮新来的马儿。是以临别告诉郎好,若是它们欺侮自己时就尽力反抗。却万没料到郎好方才还老实羞怯,连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此时竟然大展身手,转眼便打倒了马营里排名前三的恶霸,也是最好的三匹战马。
要知道烈焰骠等三马均是马千户最爱的座骑,郎好万一将它们打成重伤,只怕马千户定会大发雷霆。而此时邓三将马厩道路封起,又叫了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绳索,便是要捉拿郎好。是以玫瑰紫见着焦急不已。
它原是远自天山脚下的骏马良种,年前被马千户重金买下。就是要寻一匹绝佳雄马与它相配,为中卫所培育优良的马匹。烈焰骠等虽然骠悍,但马千户心中始终感觉还缺点火候,因此玫瑰紫在马千户处依旧待价而沽,尚无佳偶。
玫瑰紫被马千户视若珍宝,甚至开玩笑说它便象自己的女儿一般。因此不但允许它可以随意在营内游走,而且给它单独准备了马厩。它血统高贵,姿容秀丽,乃是马营中所有马匹的梦中女神。因此向来眼高于顶。所以任火焰骠苦苦追求,它不但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心生厌恶,更加不把它放在眼里。
玫瑰紫心地善良,今日里到营里散步遇上郎好,知道火焰骠等要欺侮他。便好心告诫郎好。却不料竟给郎好惹出祸来。因此看到邓三等人要围捕郎好时,心中大感歉疚,是以发声警告。
然而它一边呼唤郎好,一边心里焦急慌乱,心道:郎好闯了这样的大祸,也不知道千户大人会怎么对付它。若是我不叫它尽力反抗,它能忍着些,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想到这里,玫瑰紫心里又觉歉疚,更觉不安。
郎好远远听到玫瑰紫的叫声,一时心头大觉温暖,更加豪气冲天,顾盼自雄。鬼使神差地回头叫道:“玫瑰紫妹子,你不要怕。天塌了有我郎好顶着就是。大不了我将这马营踏个稀烂,看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欺侮于你!”
玫瑰紫闻言身子一颤,万没想到郎好竟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竟然呆了。
它在马营中从来不曾见过哪匹马儿竟然有郎好这般豪气,能说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体己话来。一时间百感交集,回想到自己孤身离乡背井,身处这陌生的马营之中,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连幼时的好友也只能在梦中相会。只觉凄凉无比。
虽然马千户对自己待遇优渥,可它由于血统高贵,姿容秀丽。向来均遭到营中牝马嫉妒,雄马追求骚扰更是不绝于缕。因此营中流言蜚语,委实不堪其扰。玫瑰紫身处此境,早已暗自悲伤自怜。此时郎好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等话语,便如一把温柔的小刀,直插在玫瑰紫的心里。一时间让它只觉又是酸楚,又是委屈,却似还有一丝甜甜的味道隐在其中。
玫瑰紫闻言不觉泪流满面,刚张开口轻声叫了声“郎好”,却已哽咽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邓三听到玫瑰紫的叫声,连忙回头叫道:“玫瑰紫,你快回去,不要赶这热闹。”而玫瑰紫此时黯然神伤,心里牵挂郎好,又哪里会理会邓三说话。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马蹄疾响,有人叫道:“千户大人到了!”
邓三闻言慌得顾不上郎好,扯着嗓子叫:“快给千户大人开门!”只听咣当声中,封住路口的栅栏顿时被马夫们用力拉开。
只见一骑嗖地冲了进来,马上正是马腾龙。他一边勒马,一边叫道:“邓三,你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三道:“千户大人,不得了了。都怪属下看管不严,这新来的唤作郎好的马儿太野,打伤了火焰骠和黑旋风,把玉花骢也惊跑啦!”
马腾龙腾地跳下马,将缰绳抛给路边的马夫,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口中惊道:“竟然有这等事?”
郎好看到马腾龙,顿觉一盆凉水从头至脚浇将下来,浑身的热血凉了尽透。心头不觉大恐:这下糟了。这家伙杀人便象喝凉水般不眨眼,老子该忍不忍,偏偏打伤了他的座骑,这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马腾龙不动声色,杀伐果断的模样,郎好更是心惊胆战。暗道:他令堂的,这家伙若为了给他的马儿报仇,一怒之下把老子一刀两断,砍下马头,那我郎好岂不是大祸临头,马命不保?
却见马腾龙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将过来,圆睁双眼,先看了看倒塌的马厩,又扫视了下地下躺着抽搐的黑旋风。狠狠瞪了郎好一眼,又跳进马厩,去审看倒在地上的火焰骠。
郎好被他眼睛一扫,只觉心胆俱颤,心中止不住大呼:完蛋了。这家伙眼睛就象刀子一样,定是对老子痛极恨极。今天老子必定马命不保。
他一边想一边四处扫视,只见道路两边均是马厩,而两道高约丈余的栅栏封住道路两头。道路上十几个马夫手持套索,虎视耽耽的看着自己。
郎好惊出了一身冷汗,暗自付道:他令堂的,那老西瓜教我的天地乾元之气,还有什么一牛之力。也不知道老子发个狠,使出吃奶的气力,这丈余高的栅栏跳不跳得过去?
邓三尾随着马腾龙,一路躬着身子道:“都怪我,千户大人。都怪我不小心防备,叫这野牲口伤了千户的宝马。”
郎好哪顾得上邓三骂自己野牲口,此时脑子里象闪电一般地暗自盘算:老子奋力一跃,跳过那栅栏应该不难。可是这大营里到处都是军士,若是放起箭来,那老子岂不是要万箭穿身,变成一头马儿一样大的刺猬?
想到这里,顿觉前途一片黑暗,脑子里突地跳出老西瓜的模样,只见他嘻皮笑脸地道:“郎好,你完蛋了。郎好,你活着是个人,死了却是匹马,哈哈。”
却见马腾龙手持马鞭,拔开马厩棚顶上的稻草,俯身把火焰骠从头至脚看了又看。邓三小心地陪在他身边不敢作声。而火焰骠见到主人前来,顿时眼泪汪汪地大喘粗气,作势要起身,却挣了几挣还是不能起来。马腾龙看了又看,突地站起身来,却依旧不说话。猛地从马厩里跳将出来,直奔郎好而来。
郎好心里突突直跳,咬紧后槽牙暗自发狠:他令堂的,这死砍头的千户若是要杀老子,老子就算变成一匹死马,给他们炖了汤吃肉,也要拼了性命和他大干一场。踢死一个算一个,咬死一个算一双。大不了大家马命换人命,鱼死网破,一起结个伴儿去见阎王!
【作者题外话】:当读者老爷们真正意识到其实自己拥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世界,而自己其实就是世界的拥有者,甚至是管理者的时候。或许换了这样的视角来看待世界,我们的人生会有一些不同。
这个观点是不是正确呢,那还要有赖读者老爷们通过《郎好的江湖》和笔者作进一步的沟通的交流。
你是我的你,我是你的我。山是我的山,树是我的树,一切都是我的。
我有的,你也有。你有的,或许我没有。或许你和我共有的,你却认为只是你的。
当这些不明确这些的时候,报告读者老爷们,大事不好,矛盾就这样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