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骠痴痴地看着玫瑰紫离去的身影,久久说不出话来。玉花骢和黑旋风两个躲在它身后,目光不停闪烁。两匹马一边偷看,一边悄悄吞咽口水。郎好却面红耳赤,低着头,脑中不断回响着玫瑰紫说的每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火焰骠怒声叫道:“郎不坏!你抬起头来。”郎好心头一震,顿时醒过神来。然而迫于无奈,只得抬起头来。
只见火焰骠怒气勃发,两只马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心道:糟糕。这骚牲口方才吃了玫瑰紫的瘪,怕不是要在老子头上撒气了。
果然只听火焰骠恶狠狠道:“叫爷爷!”郎好一听顿时大怒,心道:他令堂的,一向都是老子逼别人唤自己作爷爷,想不到今日这四脚牲口居然也逼老子唤它作爷爷。真是荒唐离奇,胆大包天,奇哉怪也至极。
黑旋风见郎好不说话,也狐假虎威道:“郎不坏,快叫爷爷!”玉花骢见状也道:“快叫,快叫。大哥是你大爷爷,我是你二爷爷,三弟便是你三爷爷!”
郎好强压怒火,问道:“为什么?”黑旋风和玉花骢大怒,却听火焰骠道:“谁叫你不懂规矩。”黑旋风与玉花骢闻言立即附合道:“就是,就是,你不懂规矩。”
郎好怒火直贯顶门,却强压着怒火道:我是新来的,原来也不懂什么规矩,你们不妨说来听听。”心里却在破口大骂:他令堂的你三头牲口,待老子恢复了人身。拿老粗的皮鞭子蘸了水,好好抽你个屎尿齐流。叫你三头牲口好生知道什么才叫规矩。
黑旋风和玉花骢闻言气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新来的马儿居然敢如此顶嘴。火焰骠却不怒反笑道:“你要知道什么是规矩么,那容易得很。来,来,老子教你。”
郎好听到此话不禁哑然失笑,心道:你这骚牲口,居然在鲁班门前舞大斧,关老爷面前耍大刀。真是笑死人了。
原来郎好在吴忠镇作通街虎时,就惯常以这把戏骗人。每逢要打人时,便假意先叫人到身前,诳其有话要讲。等那人走到眼前时,再突施重手,把对方打个猝不及防,心胆俱裂,以此立威。
其实此技无他,实是天底下所有流氓无赖的当家法宝。郎好在吴忠镇上可谓打人无数。常以此向牛小毛和梁花羊二人炫耀。还给这无赖手段起了名儿,唤作“醍醐灌顶”。
没想到眼前一匹马儿,居然也和人世间的流氓无二,居然在郎好这行家里手面前来卖弄,也想给郎好来个“醍醐灌顶”。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流氓马遇上无赖人了。
郎好一边好笑,一边假作不知,一边暗自里提防戒备,却装作傻愣愣地凑上前去。
黑旋风和玉花骢见状暗喜,却见郎好才向前走了一步,火焰骠便“腾”地转过身去,把郎好吓了一跳。原来郎好当年打人之时,总是趁其不备,当面猛地撕住对方衣领或者是头发死死按住,饱施老拳。最后打翻在地上时,再以脚施以踢踏蹬跺,最终彻底打服对手。断没有象火焰骠这般打人之前先转过身的道理。
原来他却忘记了,当年通街虎在吴忠镇上是个人,打的也是人。而如今的郎不坏却是一匹马,自己的对手同样也是一匹马。
郎好正觉奇怪,只听“呼”的一声,一道硕大无朋的黑影“砰”的蹬在自己脸上。原来是那火焰骠转过身,奋力仰起两只后蹄,重重踢在他脑门之上。那一蹄势大力沉,郎好只觉眼前一黑。便似一座山给人甩在脸上一般,“呼-”的便跌将出去。
耳中只听火焰骠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这就是老子的规矩!你这下明白了没有?”玉花骢和黑旋风见状连声喝彩。
郎好猝不及防,被踢得头晕目炫跌出一丈有余,才重重落在地上。一时头昏眼花,目不见物。心头羞恼痛恨到了极点,只觉他令堂的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往日里在吴忠镇上打人时无往不利,今日里明知对方故技重施,却依旧遭了暗算。被暗算还不打紧,暗算自己的居然是一匹马,简直是丢人现眼已极。
只听火焰骠高声大骂:“他妈的,老子看上的妞儿你也敢撩拨,真活得不耐了么?”黑旋风闻言也叫道:“就是就是,整个马营哪个不知道,玫瑰紫天仙一样的妹子,只有我大哥火焰骠才配得上。你这劣马也不撒泡尿照照影子。真是胆大包天,找死也不寻个好地方。”
郎好怒极,要知道向来都是他打别人,自己却哪里吃过这种苦头。他奋力晃晃悠悠爬将起来。却听火焰骠口里大放厥词:“玫瑰紫,你这骚娘们且先神气。总有一天,老子让你哼,你便哼,让你叫,你便叫。你求着爷爷让你哼哼叫叫,爷爷都不见得搭理你。”
玉花骢暗自吃惊,只觉此时它口出污言,与平时的举止大相径庭。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应承,只得小声附合道:“大哥说得极是。”
黑旋风听他骂得污秽,却不再搭话。
郎好头痛欲裂,那一蹄委实踢得太重,直到现在,他眼前才模模糊糊勉强能看到火焰骠的影子。耳中听火焰骠骂得下流,更是怒不可遏。一时间只觉背上破网忽的张开,天地乾元之气不断涌入身体。
火焰骠踢倒了郎好,胸口闷气顿时散了大半。方才在玫瑰紫处吃了瘪,此时骂得顺口,更一发不可收,接着破口大骂道:“玫瑰紫,骚娘们!老子看得上你,便是你修了八辈子福气。你他妈的整日扭着个***,到处抛媚眼。这马营里都装不下你了,东扭西扭地到处撩骚。待老子哪一日发了兴,定叫你给老子传宗接代,生一堆生龙活虎的小马驹。”
他一惯在玫瑰紫面前装得拘谨有礼,此时却污言秽语,骂得酣畅淋漓已极。想是他心仪玫瑰紫已久,不但始终未获青睐,反而在新来的郎好面前丢尽了脸面。终于愤极怒极,把气都撒在郎好身上还不觉尽兴,索性一发而不可收。把多日里的闷气,均借着污言秽语倾泄个干净。
郎好耳中听得火焰骠的污言秽语,愤怒已极。一是因为火焰骠趁自己不备以己之技反施诸己,让他大感丢脸;二是在他眼里正如黑旋风所言,玫瑰紫委实是天仙一般的马儿,居然被火焰骠这癞蛤蟆秽言污辱,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际火焰骠骂得口滑,又深信自己方才那一蹄之力,一般的马儿若不休养一半个月断然不能恢复。因此只顾着破口大骂,全然忽略了郎好。
郎好眼前渐渐清晰,只见火焰骠口沫横飞,污言不绝于耳。再也忍之不住,大吼一声:“火焰骠,你这四脚牲口!给老子闭上臭嘴!”腾的扑将上去,奋起右拳,运足全身气力,呼的一拳打了出去。
不料他此时身上充满天地乾元之力,因此方一人立,便将马厩稻草棚顶撞了个大洞。顿时眼前失了目标。那一拳打出时方才想起,自己现在哪里有拳,分明打出的是一支马蹄。
饶是如此,那一蹄也正印在火焰骠脸上,只听“砰”的一声,只将它就地打了个跟头。黑旋风和玉花骢猝不及防,惊得呆了。
郎好此时怒发如狂,索性奋力一甩马头,只听“轰”的一声,马厩的草棚顿时倒塌,直将那三匹马压在棚下。郎好随草棚落在地上,心中犹自怒不可遏。见火焰骠压在草棚下露出马头,便伸出左手便想去抓它颈上的鬃毛。
要知他往日与人打架,必定先出左手撕住对方衣领或者头发,再以右拳猛击。然而此时他左手落在火焰骠身上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没有了手指,只剩一只圆圆的马蹄。
郎好又惊又怒,暗骂自己糊涂:他令堂的,老子现在是一匹马,哪里有拳头来?然而却不稍停,左(蹄)手就势改抓为踩,狠狠踩住火焰骠脖颈,右(蹄)拳雨点一般不停打下。
火焰骠猝不及防,被郎好一蹄打得发昏。此时被压在草棚下又被郎好踩住。只觉郎好前蹄便象一根石柱,死死压住自己脖颈,连一动也不能动。而另一只前蹄便象铁匠打马掌的铁锤一般,一锤接着一锤,直打得它骨肉都似要碎了。一时痛彻心肺,叫得便如杀猪一般。
黑旋风和玉花骢被压在棚下拼命挣将出来,恰好见郎好以前蹄猛踩火焰骠,连忙上前助阵。郎好正打得兴起,想到这两个家伙方才煽风点火,阿谀奉承的模样,更是怒火冲天。口中大叫一声:“来,来,老子教你这两个四脚牲口规矩!”话音方落,抬直右蹄,一蹄正踢在黑旋风腹上。
要知此时郎好身上蕴满天地乾元之气,早已拥有了一牛之力。因此这一蹄怒极踢出,便似一头蛮牛直撞在黑旋风身上一般。
只听一声惨叫,黑旋风自马厩内腾空而起,直跌在马厩前的通道上,四蹄乱蹬,在地上挣了几挣也挣不起来。口角流涎,躺在地上。玉花骢见状吓得屁滚尿流,万没想到这新来的叫郎不坏的马儿,竟然是这样一个狠角色。吓得它纵身一跃,跳到马厩旁的道上撒开四蹄,亡命似地跑了。一边跑一边口里直叫:“救命啊,郎不坏发疯了!”
【作者题外话】:流氓和浪漫,有时候会手拉着手,同时降临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这事情确实很棘手。
敢问读者老爷,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是和郎好一样愤起反击,或者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另外,本章试图给大家讲述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我们身上有什么不开心,不快活的事,都不能随便给人当爷爷。如果哪位读者老爷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不妨想想本文中的火焰骠。
这个道理很简单也很朴素,简单朴素得几乎可以得诺贝尔真理奖。当然很遗憾,诺贝尔老爷当年太粗心大意,忘了设下这个奖。
另外,郎好是个西北小镇上的地痞混混,面对人生第一次爱情,对象却可能是一匹马。读者老爷,你是不是觉得很搞笑?
其实不。
要知道为什么,还是要请各位老爷继续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