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腿上的肉蘑菇终于不再生长。
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寒光一闪,紧接着又是一闪。
每一闪那腿上的肉蘑菇就会随之削落一些。
而随着血光四溅,模样就惨叫一声。
郎好看清楚了。
原来模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刀,正一刀一刀,
劈砍着那条长满蘑菇的可怕的腿。就象乡间的农夫,在削砍一株老柳树上斩下的枝杈一般。
模样惨叫,血花四溅,腥臭弥漫。
郎好的心在抽搐,胃在痉孪。
而梁大和梁二早就“哇-哇”地呕吐了出来。
这是人世间最恐怖,最恶心,最诡异,最不可思议的场景。我相信就算是地狱,也不会比这更加凄惨。
“模样”每砍一刀,就惨叫一声,再砍一刀,就再叫一声。他一边叫,一边哭,到后来声嘶力竭,好象砍不动了。就一边喘着粗气哭泣,缓上一缓,再挥出一刀。
终于,那棵“肉蘑菇树”被挥砍干净,变成了“肉锤”。
可是他还要接着砍。
于是鲜血飞溅,“肉锤”被削砍得越来越小,越来越细。
终于砍到了正常小腿的大小。
可是那腿上却血淋淋的,还挂着无数不平整的残皮碎肉。
月光下虽然看不清血的颜色,然而那种粘稠零碎的样子,看起来却更加可怕。
“砰”的一声。
“模样”血淋淋的腿终于无力地落在地上。而他本人也躺在那里,就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郎好三个呆呆地看着,忘记了哭,甚至忘记了恐惧,一点声息也没有。
只剩下月光惨淡,炉火熊熊,锅里的水咕嘟嘟的空自沸腾。
还有锅边散落着那腿上削下来的成堆的肉蘑菇和残肉碎皮。
时间好象已经定格,若不是还有火光,还有锅里的水在沸腾,郎
好甚至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幅永远不变的画。
可躺在地上的模样突然动了。
他翻起身,不理会自己腿上的伤,却急忙去捡地上的那些肉蘑菇。
他把肉蘑菇一朵一朵,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小心地丢到炉火上的沸水里。一边捡,一边丢,一边呜咽着哭。
“我-的-肉-呀.....”
他的哭声就象是一种魔音,萦绕在郎好的脑际一直不肯散去。
等肉蘑菇捡完了,他就爬在炉灶边仔细搜寻小的残肉。哪怕是细小到极致的一小片,他也不肯放弃,都一边哭着把它捡了起来,再放到眼前仔细审看,最后小心地丢进铁锅里。
锅里的水在沸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煮人肉的腥臭味。
郎好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郎好的肠胃翻江倒海,眼泪遮住了双眼,却透过泪光看到“模样”捡完了最后一块残肉。盯着锅里翻滚的肉蘑菇,突然伸手入锅,从沸水中捞出了一块。
朦胧之中看到他手上热气蒸腾,却一点也不怕烫。反而满脸恨毒地看着郎好,恨声说道:“死不了,就得吃自己!”好象是诅咒,又象是在告诫郎好一样。
话刚说完,就把那肉蘑菇猛地塞入口中大嚼。
郎好“哇”的一声,吐得更厉害了。
模样一边嚼,一边哭,好象是伤心至极,又象是痛恨无比,更象是埋怨与委屈。
郎好不停地吐,把胃和肠子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郎好眼睛的余光看到他蹲在火炉边上,象一头野兽,或是一只恶鬼,一边伸手到沸水里捞,一边送入口中大嚼。
他不停地哭,也不停地捞,更不停地嚼。
郎好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了。
他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世界都象是在眼前突然间碎掉了。
起初眼前仿佛有了条裂纹,然后紧接着一条一条,越来越多;纵横交织,越来越快,越来越密。
紧接着突然一下就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