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好心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哀凉。
隐隐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自己好象可能会失去很多。
可到底会失去什么,却无从知晓。
高洋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杀死自己?
老西瓜说他依旧没有死,还会来找郎好,会吗?
老西瓜虽然不象高洋那样对死亡疯狂渴望,却也是一样的急不可耐。
死亡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们吗?
活着难道不好吗?
为什么郎好和身边的人,还有郎好认识的人都唯恐活得太短,可老西瓜和高洋却嫌活得太长呢?
这些问题象过电一样闪过郎好的脑际,却没有一样能给出答案。
郎好默默地挖了个坑,很深,很深。把老西瓜埋了进去。然后又移过来一些瓜秧杂草掩盖好。
郎好不想有人发现了老西瓜的遗体,打扰了他。
黄河东边天水交界的地方已经渐渐发亮,郎好要回去了。
河边渐渐起了雾,郎好在雾气里穿行。下了河堤,踏上入村的小路。他就告诉自己,得振奋起来。
对,就要到扬州城里当大财主去了。
那地契郎好一路上看了无数次,确定是真货。
还有那一锭硬梆梆的十两银子,更是真家伙。
所以有什么理由不高兴起来呢?
郎好顿时脚步轻快了起来。进了村子,在巷弄里穿行。
等走到杨老二家门前的时候,郎好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令堂的这个杨老二。
郎好四五岁的时候,有一年夏天给稻田淌水。半夜三更,也象今夜这么大的月亮。
他把郎好家淌水的闸口填了,引水先浇自己家的地。郎好娘和杨老二理论的时候,他把郎好娘一把推倒在稻田里,湿成了落汤鸡。
邻居们指责他。杨家七个儿子排成一行,一人一把铁锹。结果硬生生的他家淌完了水才作罢。
这么多年郎好来一直记得娘从地里爬起来要和杨老二拼命,被邻居拦住的样子。
后来郎好看到娘在偷偷的哭。从那以后郎好就一直记得这事。一直想教训杨老二。可是因为他是本村里的邻居,郎好不想给娘惹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今天可要好好出一口恶气。
郎好摸到他家厢房后面。
因为他知道杨老二和他老婆就是睡在厢房里。
他家的厢房也刚好在村里的路边上。
郎好张开双臂。后背象个破网一般张开了。
他记得老西瓜说:“背是天,脐是地。由天而进,由地而出。”
于是郎好的双臂间蕴满了力量,然后双手一划,一拳打在杨老二厢房的墙上。
“轰-隆”一声,墙破了个大洞。只听墙里面一声怪叫:“妈呀,天塌啦!”
郎好差点笑出声来。捂着嘴刚跑了两步,又听一声巨响,原来整面墙都倒了。墙里的人鬼哭狼嚎。
郎好兴奋极了,本想着一拳能把墙打个洞吓吓杨老二就行了,没想到不但打了个大洞,而且整面墙都跟着倒了。而且听那声音,墙倒后,只怕那间厢房也跟着塌了。
这一牛之力只怕比一头真正的大公牛还要厉害。
若再和梁花羊干一仗,再也不怕他的弹一腿了。
郎好心花怒放的一路小跑,到转弯处猫起身回头看。
只见两个赤条条的身影在土灰中连滚带爬,一边大哭大叫:“妈呀,救命呀,天塌啦!”
看样子就是杨老二和他老婆两个人。
郎好心里乐开了花,憋着笑一路小跑,绕过吴大伯的院子,就到了家门口。
郎好吱溜一下上了墙,嗵地跳到院子里。
他向来是不从大门进的,跳墙是郎好唯一的回家方式。
“狼娃子,你回来啦。”娘居然这么早就醒了。
“是啊娘,你这么早就醒啦。”
“狼娃子,瓜还没卖完,你回来地里谁看啊。”
郎好眼珠一转,道:“娘,昨天河上来了个客人,说我家的瓜好,十两银子全定下了。”
“什么?”娘腾地从屋里跳了出来。看来她老人家为了那十亩西瓜,实在是晚上睡不好觉啊。
“那你咋今天才回来?”
“我陪客人在瓜地里等船,刚才拉了一船瓜走。我就回来眯一会儿。”
“哦?”
郎好赶紧把那十两银子递给娘,道:“娘,这是客人给的银子。我快困死了,得赶紧睡一觉。醒了还要到镇上帮客人找车装瓜呢。”
“不是用船装吗?”
“那客人手面大,用船往下游宁夏卫送一些。还有的要用大车拉到灵州卫去卖。”
“哦,那快去睡,快去睡。”娘捏着十两银子,笑得眉毛都弯了。这十亩瓜,实是在娘的心病啊。没想到这病去得这么痛快。
郎好刚要进屋,就只听娘问:“狼娃子,刚村西首轰隆隆的,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郎好一边进屋一边回道:“我从东头回来的。天这么热,说不定打旱雷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