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捂着嘴笑道:“不过,我老人家可要提醒你,你变成了什么牲灵都不打紧。半个月自然就会变回来。可是如果---”
说到这里他仰天大笑,好象开心极了。
“老头子,话不要只说一半,如果什么,你快说。”
老头笑得开心极了,道:“如果你变成了一头驴,又刚好爱上了一头草驴的话,那么郎不坏呀,你今生今世都会是一头驴。再也变不回来啦!”
“死老头,你才会变成驴,你才会爱上一头草驴,娶一头草驴当媳妇,生一堆驴娃娃!”
“哈-哈-哈”老头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郎不坏,我可是说真的,你千万要记住。别到时候你变成了什么牲口变不回来,那你可不要怪我。”
郎好也分不清楚他说得到底是真是假,但是一定会牢牢记住他说的话。
郎好可不想真的变成一头驴,或是别的什么牲口。
老头好容易止了笑,看着月影西沉,叹口气道:“你快些动身到扬州城吧,宝香楼已经是你的了。”
“你这是为什么?”说实话,郎好心里充满了疑惑。
“我要死了。你要替我作很多事。”
“什么事?”
“我急着要死,没功夫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要不答应呢?”
“你没法不答应,我死了,我的事都归你了。你不想管都不行。因为你不管这些事,这些事儿会来找你。”
“啊?我---”
“再说,到扬州城里当个大财主有什么不好。在这黄河边上让你娘吃土吗?”
郎好心头一动,心想:这倒也是。在这里吃土,哪里比得了上扬州城里当财主啊。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这句诗郑先生念过。扬州,那可是人间天堂啊。
“不过我有几个问题问你。”
“好吧,你快问。但别问太多,我没功夫,我赶着去死呢。”
“那个地契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到了扬州城里百花巷,把地契给宁掌柜看了,你就是宝香楼的东家了。”
“当了东家然后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好吃好喝就行了。
郎好觉得很开心,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自己在扬州城的财主生活。
只听老头子又说:“我跟你说了,事儿自己会来找你的。”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你--”
“你什么你,你再问,我老人家马上就死。叫你啥也不知道。”
郎好突然想起了高洋,就问他:“你说刚才看到了高洋,自己就想死了。你知道高洋是怎么回事?”
“这你别问我,他将来会自己找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他哪有这么容易就死,快点快点。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老人家要去死了。”
“扬州那么远,我怎么去?”
“那是你的事,自己想法子。”
唉,他令堂的,问了等于没问。
“给,这是十两银子。你拿着路上用,别的我老人家管不了。”
老头递给郎好一锭银子。
郎好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忙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称呼你?”
老头子一怔,叹了一口气,道:“我名字太多了,你也记不住。这样吧,我老人家在你西瓜地里呆了一个月,你就叫我老西瓜吧。”
老西瓜?这名儿实在是不伦不类。
“你问完了吧。问完了我就要死了。”
郎好不说话,有太多的问题,却不知道先问哪一个,再说就算是问了老西瓜,估计他也不会说什么。
“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西瓜地里头。也不用立墓碑插牌子,就这样安安静静的最好。”
老西瓜眉飞色舞,眉花眼笑。对郎好说:“来,把我埋了。”说完转过身就走。郎好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一直走到西瓜地中央。
老西瓜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坐了下来,对郎好说:“这个地方最好。”
“你能不能不死?”
“不能。”老西瓜干脆利索地告诉郎好。
郎好站在他身边象个傻子,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作什么。
老西瓜突然抬起头来对着郎好的脸,仔细地端祥了一下,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郎好啊,郎不坏呀,你乖乖的啊。”
老西瓜突然用这种语气,还把郎好的两个名字都叫了一遍。好象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却又不能说似的。这让郎好突然有些感动。想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西瓜微微一笑,好象对是自己,又象是对郎好说:“唉,终于可以死了。”
然后他就躺下去了。
躺下去就不动了。
郎好赶紧吓了一跳,急忙俯下身子去看。只见老西瓜闭着双眼,就象睡着了一样。眼角还含着笑意,白花花的头发,白花花的胡子,就是再也没有了亮晶晶的双眼。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象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郎好突然有点想哭。
老西瓜居然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