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姝乃是映雪的心腹,这日却不知犯了什么错,在卜星阁外长跪不起。
白荼不明所以,眼看灵姝脸色都苍白,转身去找映雪问:“灵姝可是犯了什么错?”
映雪似是甚为苦恼,叹口气道:“神女大人,此事你便不要管了……”
白荼见她不想说,正准备去问问言生,殿内却被押来了一个瘦弱的少年。
白荼觉得他眼熟,隐约闪过街道上少年清澈的笑容,鸿胪寺内少年忐忑的神情,以及莳花馆内相隔而望的场景。
而此时,眼前的少年却是为了灵姝而来:“皇女殿下,是我求灵姝姐姐收留我的,要杀要剐,冲我来便是。”
映雪冷着脸,在白荼面前不曾显露的逼人气势,此时一并倾泻于星尘身上:“灵姝说是她主动收留你,你又说是你求她,你们二人倒是彼此护着,好生深情!”
白荼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又无从打断,只能暗暗在一旁观望,却无意中对上了星尘的眼眸。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和震惊,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确见过他。
白荼目光一闪,对映雪道:“我先回去了。”
映雪当她只是有意避开此事,只能抱歉颔首,却不知白荼回去后就开始翻找东西。
之前白荼不喜欢卜星阁内沉寂的感觉,因而很少在此久留,今日她却将卜星阁内一寸一厘都仔细查看。
不管怎么说,之前她一直待在这里,那总会留下些什么。
“刺啦……”
一张残页被不小心撕破,白荼顿时目光聚集到自己手边,而后从寒玉床后找到了一封长信。
这显然是未来得及誊抄的手稿,从开头到结尾都涂涂改改,少女心事跃然纸上。
思念、难过、害怕与愧疚……
白荼似是回忆起了写信时的情绪,连带着回想起的,还有被短暂封存的记忆。
记忆中,她提笔写下三个字:“展信悦……”
可转瞬她又想到:狗暴君最小气了,她一声不吭就没了影子,他怎么可能‘悦’呢?
她于是将其涂改为了“展信佳”。
【希望他看到这封信时,一切安好。】
再然后,她睡意沉沉,却仍仔细检查每一字每一句,生怕让收到信的人误会她的意思。
白荼拿起信纸,看着看着,突然湿润了眼眶。
“治理水患,百步穿杨,雕刻木石……”
哪里是她天赋异禀,这些,都是她在宗正晟身边时习得的啊!
更没有人天生便懂朝政,是她在他身边日久,见多了他如何处理朝政,这才思维敏捷起来……
在这个世界,他便是她心之归处,可她怎么能忘了他呢?
……
再离开卜星阁时,灵姝正被一位侍女扶起,似是要去见映雪。
白荼便上前道:“要去见映雪吗?我陪她去吧。”
灵姝顿时有些慌乱,似是怕白荼的到来对她更加不利。
但眼前的神女大人却与往日看着有些不同,目光仍旧纯净,却少了些不谙世事的天真,多了许多她也不懂的复杂情绪。
“神女大人,我此去是……”灵姝刚想解释,想起自己罪人之身,只得咽下口中的话。
白荼却半晌后道:“说说你和星尘之间的事吧,包括最近发生了什么。”
灵姝诧异抬眸,再看向白荼时,恍然神女已经想起来了。
灵姝于是低下头,一面回想一面讲述:“第一次见到他时……”
【第一次见到星尘时,他浑身伤痕,灵姝问及他的家人与名姓,半人高的男孩却说自己无名无姓。
星尘这个名字,乃是灵姝用卜名册为他卜来。
“星尘?星与尘,天上地下,一明一暗,看来你的身世不简单呢。”
灵姝当时虽有惊奇,却并未多想。
之后,星尘伤没好便离开,时不时会悄悄来找她,身上的伤似乎从未好过,问起了,他却也不愿说。
后来星尘暗中随她去苍月国,一路上为星云国使团拦截了几波刺客,回程时却没能跟她一同。
他那日一改往日依赖的神情,郑重其事道:“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姐了。”
灵姝顿时有几分心慌无措:“星尘,你为何这么说?”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人,在我羽翼未丰之前,都不会再回星云国了,我会先查清自己的身世,之后……”
“之后,待我积攒些自己的势力,再回星云国时,我想……”
“……换姐姐唤我‘夫君’。”
星尘虽说仍是未长开的小少年,却从小便比同龄人成熟几分,男女之事虽说未有经验,却擅自认定了灵姝。
而灵姝性子温顺,在熟人面前才有几分活泼,虽说比星尘大上三岁,却也不过是个少女,骤然听到他表明心迹,心绪起起伏伏,面红耳赤着,久久缄默。
可再见时,他却仍是如同初见那般,遍体鳞伤,问起了,他才终于坦白自己的全部。
“从前我也未曾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人虽为我赐名,我却并不愿认,因而在你面前,只愿做星尘。”
可其实,他是苍月国前太子之子,流落民间,又在宗正墨被傀儡小皇帝夺权后被宗正墨养大。
他猜到宗正墨对他是利用,可宗正墨却也看出他早有二心,因而演了一出戏,让他以为自己逃脱了宗正墨的掌控,让他主动去找宗正晟,传递宗正墨已死的消息,好让宗正晟放松警惕。
可实际上,宗正墨身中剧毒不假,却被人以毒攻毒吊住性命,他暗中积蓄民兵,煽动舆论,趁着宗正晟避暑不在皇城,一朝兵变占领皇城。
“但陛下早在回程时便有所预料,因而将兵符交给了我,且嘱咐我,若是皇城出事,便让我养精蓄锐,找机会与他里应外合。”
星尘想劝他不要回去,可耐不住宗正曦那一路已然快到皇城,宗正晟明知此去自投罗网,仍不希望他与宗正墨的恩怨牵连他人。
灵姝知道了星尘的身份,恍惚中有些犹豫,可终究是心软占据上风,留下了星尘,却不料被映雪发现。
这才有了之前白荼所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