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色未明。
宗正晟已然起身,为早朝做准备。
然而因为夜里一个莫名的梦,他此刻面色深沉。
李公公一面帮帝王整理发冠,一面问询:“陛下可是没有睡好?”
不提还好,一提……他脑海便又浮现少女的侧影。
梦中,兔子伏在他身边安睡,却倏然变成了肤如凝脂的少女。
他顺着她修长的脖颈望向那侧脸,而后猛然惊醒。
梦中人的模样与灵泉内的少女一模一样,就连情景都如此类似。
兔子突然消失了,出现了一个少女。
这般离奇的事,让他不由困惑,难不成灵泉发生的事,也是一个梦?
宗正晟开口问:“昨日秋猎结束,朕可是带回来一只兔子?”
李公公压下心头疑惑应声:“确有此事。”
宗正晟阖上双眼。
看来不是梦——至少兔子的确曾出现过。
可那少女呢?
难不成是昨日在灵泉待得久了,这才产生了幻觉?
“说起兔子……”李公公刚开口,又想起他从灵泉回来后的情景,声音渐弱:“那兔子怎么不见影儿了?”
宗正晟横他一眼,像是在说,你问我?
不知是不是没睡好的缘故,今日他总觉得诸事不顺。
比如手腕上的小口子迟迟不结痂,下台阶时突然踩空一阶……
而早朝时众臣也不顺他心意,再度提及选妃一事。
平日里稳重的众臣此时却堪比长舌妇,彼此攀比。
“我家小女儿可谓是‘指如削葱根,腰若流纨素’,人见人怜呐!”
“哎,那还是我家女儿才情更胜一筹,素有皇城第一才女之称啊!”
“陛下能看得上眼的,那必然才与貌缺一不可!我家女儿不仅有沉鱼落雁之绝色,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宗正晟深吸一口气:“够了!”
依这些人的势头,他若不叫停,怕是早朝便不用提旁的事了。
他面色不善道:“你们当此处是烟花巷柳吗?不商讨民生大计,倒开始商量起女子姿容了!”
此话一出,众臣这才消停了。
不过,他们希望他充盈后宫一事,近两年已不是第一次提。
说不准昨日那少女,便是他们中谁派来的呢?
想起昨日少女的神情,宗正晟喉口骤然一紧。
等下了早朝,李公公便见陛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而宗正晟难得下朝后没有立即去处理政务,而是找来丹青笔墨,画了一幅仕女图。
画中少女如同出水芙蓉,不是昨日灵泉里的白荼,又是谁?
“陛下这是……”李公公晕乎了。
自从秋猎回来,陛下的心思他就愈来愈猜不透了。
而宗正晟运笔到一半,突然改了心思,将脖颈下的部分统统抹去。
他看着只剩个脑袋的画卷,满意点头:“你派人查查,城内可有长这个模样的女子。”
昨日只顾着灵泉不可久留,竟忘了调查此事。
不过如今想起,也为时不晚。
李公公心有困惑:“此女子是……?”
看陛下并无应答的心思,李公公应声接过画卷:“奴才这就派人去查。”
“呀,陛下这伤口怎么还血淋淋的?”李公公下意识顺着画卷看到了宗正晟手上的伤口。
宗正晟听他屡次叨叨,无奈道:“不碍事。”
然而此事由不得他,御医还是不消多时便来给他撒了止血粉并包得严严实实了。
另一边。
白荼打了个哈欠,在清晨的阳光下好不惬意。
不过,关于怎么逃出去,她还是没思路。
这皇宫未免太太太大了点!
她这种方向感全无的兔,根本就摸不清路!
于是,窝在草丛的兔兔,多少有些忧伤地想着,她这又是窜到了哪个院子?
“呀!那边白绒绒的一团是什么?”
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音。
宗正曦身旁的宫女眼看公主提着裙摆便要过去,连忙道:“草地都是泥泞,公主!您还是别……哎!”
宫女春桃也不敢真去拦小公主,只能站着干着急。
而白荼听到动静,顿时蹬了蹬后腿。
好家伙,她就歇了这么一会儿,怎么就来人了?
呜呜呜天不佑兔啊!
“逮到你啦!”小公主猛地往前一扑。
与此同时,白荼也在一瞬间窜出去几尺远。
小公主低头四顾心茫然:“白团子怎么跑的?……你们快帮我逮住她!”
白荼:“……”
她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昨日。
老天爷跟她过不去是不是?
非要给她每天都来点锻炼体能的项目?
而今时不同往日,白荼经历了兔生的第一次滑铁卢。
因为不辨方向,她跑着跑着,居然自己跑到了墙角……
兔兔傻眼。
而小公主眼看她不死心地刨着墙根,轻哼一声,一把抱起白荼往回走:“早知此时,方才跑什么跑?”
兔兔心死。
她这算不算自投罗网?
还有,你们宗正家的,怎么一个两个都爱跟兔子讲话?
这也就是撞了大运才碰到她这只能听得懂人话的!
白荼本来是打算等人少了伺机逃跑的,但等看见眼前一堆珍馐美味后……
兔兔动摇了。
呜呜呜要不,吃点再跑?
“你也想吃?”小公主正愁不知怎么制服这只兔子,发现她对吃的感兴趣后,目光一亮。
宗正曦将其中一个小盘子推向白荼,开始试探她。
宫女春桃在一旁操不碎的心:“公主,兔子能吃我们的东西吗?”
宗正曦摆摆手:“我们不知道,兔子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你只管看它吃不吃就得了!”
春桃无奈,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也有那么点歪理。
而白荼内心里还当自己是个人,自然对小公主的投喂来之不拒。
于是,一桌子吃食,她一只兔就解决了小半。
御膳房来人收拾时都傻了眼:“今日公主吃了这么多?”
春桃一言难尽,含糊着打发人走了。
然而,谁曾想过,白荼这只非正宗白兔,虽然脑袋瓜机灵,却根本没考虑过兔子能不能吃这些呢?
等白荼浑身乏力,上吐下泻后,两人一兔相视沉默。
宗正曦扁着嘴委屈:“怎么办春桃,兔子好像真得不能吃这些呜呜呜……”
于是,太医院两天之内,被问了两次有没有人会医治兔子。
一时间,太医院上下都在怀疑人生。
昨日是陛下,今日是公主,皇城何时开始流行养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