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日子转眼即到。
云烟山庄的人在宗正晟走之前,又摆了一日的流水宴。
宗正晟对此本无感,但看着白兔,突然就有些动容了:“……竟是这么快就要走了。”
等回到了皇城,他们便又没有那么自由了。
兔兔打了个哈欠,还困顿着呢。
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宗正晟尽可能想弥补她,因而回程选了另一条道,途径一处水乡,找借口逗留了一日:“此处的画舫名扬已久,既然路过,若不见识一番实在是可惜了。”
兔兔果不其然目光一亮,猛地点头。
她所想象的水上行宫虽说没有见到,但有机会见见画舫也是不错的。
影子在一旁沉默着:“……”
陛下为何装得就像临时起意一样?
实际上,即便如今他们是微服,寻常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帝王的安全也是需要绝对保证的,宗正晟根本不可能感兴趣了就去玩。
这日,不知赶上了当地的什么日子,同样热闹得很,白荼变作人形后,在画舫上东张西望。
很快她也发现了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我们的画舫比旁人的都要更精致呢?”
“我给你的,自然是最好的。”宗正晟扬了扬下巴,得意得十分自然。
白荼狐疑片刻,总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
他不会是早就派人准备了吧?
而此刻,岸边围观的人一脸艳羡:“也不知哪位姑娘这么好运,居然有幸乘得最为华丽的画舫!”
“我听说,这画舫曾经是专供贵人使用的呢!”
白荼虽说听不真切,却隐约看众人的神情也知道许多人对他们羡慕万分。
“……”所以,狗暴君真得是提前就准备好了?
宗正晟轻咳一声,指尖扣着桅杆道:“你看。”
随着画舫驶离岸边,岸边的人变成了一个个小点,又因为身穿着各色的衣裳,而变成了色彩纷呈的彩色笔墨。
再往远处,是山色空濛。
一时间,竟像是有人在山脚缀了许多色彩繁杂的小花,又像是泼墨画中乱入了彩色墨点。
但白荼脑海中浮现得出美好的想象,话一开口却变成了:“好像是小蚂蚁呀……”
宗正晟于是轻轻笑出声来,笑完之后,又郑重其事道:“嗯,是很像。”
“……哦。”白荼应得不是很走心,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被嘲笑了呢。
白荼于是掏出自己最擅长的技能,转移话题道:“既然包了画舫,你怎么当初还要让小曦与你分开走呢?她肯定也很喜欢这里……”
宗正晟的脸色于是又臭了下来:“……哦。”
她在这种时候提什么宗正曦?
他只想要他们两个共乘画舫,本就没有考虑过宗正曦。
白荼也不知怎的,辨认出了他脸上的情绪,隐约像是‘吃醋’,于是轻笑出声:“噗。”
他居然还吃宗正曦的醋吗?
——也不对啊!狗暴君会吃醋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好不好?
然而,高兴的时候总是不会有太久的。
二人正在观赏美景时,影子突然面色沉重地从底仓上来道:“公子,有人埋伏。”
他最怕的还是来了。
怕是有人早已掌握了陛下的行踪,因此在此布局,只待陛下自己主动入局。
远方的喧闹涌入耳中,却又在这一刻被一道屏障隔开,让白荼脑海里只剩下了影子那一句‘有人埋伏’。
“怎么回事……”白荼愣了一下,顿时愧疚涌上心头。
若真的有人埋伏,那她算是间接的帮凶了,毕竟宗正晟是为了她才会选择在此逗留……
她看向宗正晟,顿觉无助,又有些懊恼。
宗正晟用眼神安抚她道:“放心。”
可即便如此,他周身的气压仍是低了许多,就连轻松地神色也一点点敛去,他又成了那个紧绷心神的帝王。
“若是早就有人盯上了我,即便没有今日,也会有其他的险境等着我。”宗正晟同样心情糟糕。
他不过是想要让白荼多几日清闲自在,谁曾想,这简单的念头如今看来竟是奢望了。
只要白荼还在他身边,似乎就注定了白荼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自由悠闲。
他的身边,注定了危机四伏。
“先下去看看吧。”
二人随着影子来到了底仓,白荼这才发现,这座画舫最精妙的地方,原来不在于外观的华丽,更在于底仓的特殊。
这并不像是单单用来观赏的画舫,单单是白荼看得见的机括装置,就已经有许多了。
“湖底藏了许多刺客,不仅如此,我怀疑临近的画舫上,也可能有刺客。”影子声音紧绷,神情严肃。
这要多亏了这座画舫的特殊装置。
画舫的底仓其实是有一处类似于‘观察窗’的设计,用的是打磨得几近透明的玉石安在此处,能够从里面看到底部的情景。
而此时,他们可以看得到一些隐藏着身形的刺客,正在湖底憋着气,蓄势待发。
或许下一瞬间,他们就会到水面上,试图取宗正晟的性命。
“……怎么这么多人?”
白荼顿时感觉到了世界的两个极端。
湖面上,碧波万里,人声鼎沸,俨然是一副热闹万分的场景。
可是水面下呢?居然暗藏杀机,就像是潜藏在暗处的恶灵,指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将他们拖入深渊。
宗正晟看向白荼,语气中颇有遗憾:“抱歉,今日恐怕要扫兴了。”
白荼抿了抿唇,不能说自己心情没受到影响,可是这种事儿,她又如何能怪宗正晟呢?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还是想象要如何脱险吧。”白荼忍不住紧绷心神,总觉得下一秒,这些人就要冲出水面。
白荼说着叹了口气:“方才我还在想小曦怎么不在,如今看来,倒是幸亏她不在。”
“……可是你在。”宗正晟不明白,到了这种时候,她怎么还在想别人?
她难道最应该担心的,不是她自己吗?
可她好像异常平静,就像是身处险境的人不是她。
只有他此刻,异常懊悔,总觉得是自己害了她,若不是他,她本不必经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