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后，晨光熹微，小雀仍是见了人就兴奋。
“叽叽！”
它正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见了白荼，扇着翅膀就绕着她飞。
如今小雀已经可以低低飞一段距离了，若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它的一边翅膀有伤。
白荼逗了一会儿小雀，扭头去找了老者。
“先生……”白荼抿着唇，学着宗正晟的口吻唤他。
老者点了点头，眼神没有聚焦，却似乎听得出她的声音，知道她是宗正晟身边的人。
“不知姑娘前来，所为何事？”老者像是察觉她有事相求有话想说。
白荼便也开门见山道：“之前每次都见先生雕刻有些小玩意儿，我想跟着学一些简单的技法，不知可以吗？”
其实她之前看过许多次，已经看懂一些了。
可老者又不知道自己是兔子，她人形出现在老者眼前，也多是一晃而过。
老者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扶着膝盖起身，一边道：“自然可以，姑娘请随我来吧。”
白荼连忙上前，想上前搀扶老者，却又被他摆摆手拒绝。
老者虽说鬓边发白，却仍旧风骨不减，并不轻易受人援手。
她也只能作罢，而后跟着老者进了屋内，看到老者拿出了一整套的刀具。
“这些，便是我所有会用到的刀具，我先来一一为你解释……”
日头一点点从东边往上升，白荼这么贪睡易困的人，愣是聚精会神了一个时辰，仍在认真看着老者慢动作做示范。
听了老者的讲解，她才发觉，先前以为自己看懂了实属是将这些想得太简单了。
她不过是看懂了一些最最最基础的动作。
等觉得自己脑海中记得差不多后，白荼就开始动手也学着雕刻，雕出来的东西并不成型，只是为了练习技法。
“先生，这样呢？”
转眼又练了一阵子，白荼呼了一口气，提起心神，觉得自己从前被暴君逼着练习射艺都没有这么认真过。
老者虽说眼睛看不见，但任何东西经由他的手过一遍，都似乎能够精准感受到哪一处欠缺火候，哪一处精准无误。
“姑娘还是很有天赋的，已然进步很大了。”老者语音温和地鼓励道。
白荼抹了抹汗，松了口气。
表面自然是谦虚地道：“仍有许多要进步的地方呢！”
然而实际上，白荼内心已经飘到了天上。
她就知道，自己干什么都是很有天分的！
白荼于是蠢蠢欲动，想要重新雕刻一遍自己和狗暴君的日常场景。
而这个时候，正逢老者开口道：“姑娘若是有什么想要雕刻的，可以自己试一试了。”
白荼便信心更多了几分，点头道：“好！”
她本是算着时间的，等到了中午，自己快变回兔子了，就提前回去。
但这回，她正手拿刻刀雕到一半，突然感觉脑袋一沉，下一瞬，手中的刻刀不知怎的好像大了一圈。
再一看，哪是刻刀大了，分明就是她又变回兔子了啊！
“……”她这，岂不是要不告而别了？
白荼张望了一下，暗自庆幸此处没有旁人，而老者又看不见她。
正在白荼纠结自己现在要怎么办时，宗正晟找来了此处。
他于是看见，院子内是小雀叽叽喳喳，敞着门的屋内，是先生与一只小兔子。
眼看他走进，白荼顿时求救般扯了扯他的裤脚。
宗正晟摇摇头，一边抱起兔子，一边与老者寒暄几句，最后对老者道：“先生，我与白荼就不打扰您了。”
有了宗正晟说的这些话，虽说白荼一直没有声音显得有些奇怪，可总不至于太突兀。
兔兔松一口气，只能庆幸宗正晟来得是时候，正好赶上了，不然她岂不是要弱小可怜又无助了？
“下次算好时间，莫要贪玩了。”宗正晟叹口气，看着兔子低垂着脑袋，揉了揉她的兔耳朵，又有些心疼。
她应该是想做人的吧？可奈何自己没有办法一直都是人形……
兔兔蹭了蹭他的掌心，虽说不说话，可心中却已经情绪泛滥着开始难过了。
她哪里贪玩了呢？实际上，她算着时间的……
“呜呜……”兔兔将脑袋埋进他的掌心，默默难过。
是她能变成兔子的时间，愈来愈短了啊……
可是，她要如何告诉宗正晟这个事情呢？说了，也不过是徒增伤心。
又过了两日，白荼如旧去找老者，这回大老远倒是没有了小雀“叽叽”的叫声了。
走进了一瞧，原是有人正在喂小雀。
“前些日子我见到它时，它的翅膀还是伤着的呢，如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春桃目光沉静温柔，一半在看小雀，一半落在影子身上。
影子就显得静默许多，并不怎么说话，只是动手添些吃的给小雀，淡淡应一声：“嗯。”
二人竟是美好的有些像一幅画。
这是白荼第一次看到二人如此亲近，心中有些羡慕，却又有些遗憾。
想必云烟山庄不只是她一人的世外桃源，对春桃和影子而言，也是少有的可以轻松相处的地方吧？
只可惜，他们终究要回到正常的生活，回到皇宫，回到世俗中。
白荼悄悄越过二人，对老者打招呼道：“先生，我又来叨扰了！”
比起春桃的娴静，白荼更像是邻家活泼的少女，有几分机敏，有几分天真。
这日，想到不久将要告别，白荼顿了下手中的动作，问出了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说起来，我至今对先生都了解不多。”
“我跟着九卿唤您先生，但庄子里的其他人却唤您大匠……”
自始至终，老者的名姓似乎都没有出现过，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一样神秘。
察觉到白荼的困惑，老者却只是维持着笑意道：“身份姓名都不过是人为虚设的东西，姑娘随意即可，不必问询。”
白荼于是一边感慨着先生的玲珑心，一边心中更多了几分恭敬。
而她等到要离开云烟山庄的时候，终于勉强雕刻出了自己想要的木雕。
不同于上一次的狗啃一样，也不同于上一次的一人一兔。
这一次，她抱着私心，雕出来的，是他背着她的场景。
【作者题外话】：这个剧情很早就在想，当时觉得是很悲伤的，但写出来竟然意外没有那么难过，反而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