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清冷如玉的男子正襟静坐。
白荼本意只是躲一时风头,却不曾想出了皇宫,这人竟也不打算放她下来。
兔兔表示很困惑。
我认识你吗?你不能穿得素一点就真把自己当菩萨了吧?
白荼动了动兔爪子,将大司命的衣裳层层拨开,探出了个小脑袋。
“想走吗?”那人似乎猜出她的心思,身体虽然维持着端正的坐姿并未有变动,语气却隐有挽留之意。
兔兔困惑。
兔兔表示:这位不知道帅不帅的哥,你这么跟我说话总让我错觉我们很熟,可是我真的不记得我们在哪儿见过啊。
碍于马车正在行进中,这时候跑出来一只兔子想不被注意到都难,白荼只能耐住性子,准备等到了鸿胪寺再说。
然而,眼看兔兔盼望着离开的神情,大司命的眼神中却流露出落寞。
“神女大人,您不想变成人吗?”
大司命叹息一声,感受到白荼的陌生疏离,淡漠的目光出现丝丝波动。
白荼整个人呆住。
等等等等等!
什么神女什么大人的,这位朋友您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她属实没有搞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有,他的眼睛是照妖镜吗?还能一下就看出来她会变身啊?
“大司命,鸿胪寺到了。”车外传来人声。
大司命于是又将白荼重新掩在了衣袖之下。
他正准备带着白荼下车,白荼却从他袖中跳了出来,而后缩在马车一隅,警惕地看着他。
她虽然对他的话好奇,可眼前之人是何用意她尚不明了,自然也不会由他摆布。
“你的疑虑,我之后会为你一一解答。”大司命再度伸出手,矮下身子。
暴君偶尔心情好了也会这么做,可眼前的人不一样。
若说暴君是漫不经心的,斜睨着目光势在必得的。
眼前之人,就是平静的、虔诚的、不悲不喜的。
“大司命?”车外的人久久等不到大司命回音,再度扬声。
白荼犹豫着,目光已经要松懈,却又倏然清明。
此人看似不争,说出来的话却每一句都是恰到好处的,正巧能引起她的注意。
这样的人,绝非简单角色,她怎么能贸然相信他?
面纱下,大司命神情莫辨,仍是那副‘不以物悲不以物喜’的模样,就连在看出白荼的意思后,他也只是动作轻缓得转过身,沉默着独自下了马车。
似是在说: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
白荼莫名其妙就有了一种自己辜负了他的负罪感。
“嘶……”马车内,兔兔吸了口凉气。
他们分明是第一次见面啊!这人是怎么做到表面一派高冷,言行尽露熟稔的啊?
而此人的出现,也提醒白荼,要尽快搞清楚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她固然没有什么大的抱负,只想在异世界混吃等死,可若是搞不明白自己身上的奥秘,只会让她之后的日子都惴惴不安。
……
酒肆茶楼内,茶余饭后的闲谈少不了。
而世人最爱听的无非是什么呢?
寒门高中负心郎,仗义豪情热心肠,强权不公怒满腔,以及皇室秘闻悄声讲。
角落里的一处位置上,有人无意打破了茶碗,吓得一哆嗦,幸得周遭嘈杂,无人发现这一幕。
他便连忙用手捧住茶碗,试图用念力让碎成两半的茶碗复原。
白荼正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却听到了周遭语气不善的议论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宫内有大动静呢!”
“嗐,不就是星云国来人了吗?使臣的车马那般特殊,谁还能不知道是邻国来访啊?”
“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这个,你们可记得前些日子坊间流传陛下养了只兔子?”
白荼溜下马车后,本只是随意逛逛,顺道想着怎么才能蹭一口水喝,结果就听见自己成为了八卦中心。
她顿时支起耳朵,想听听有没有人夸它的。
什么聪明、善良、勇敢、乐观、活泼、可爱……总之夸哪方面她都不介意的!
然,那人紧接着啧了声道:“可别提了,这只兔子不愧是暴君养的,简直无法无天!听说宫内大小宫女内侍都被她咬出血过!这般顽劣的兔子,都能把人踩在脚底下,哎,不是滋味啊……”
白荼听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听到最后……
兔兔:??这什么玩意?
她什么时候见人就咬了?她什么时候把人踩脚底下了?她怎么就顽劣不堪了?
她咬暴君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吗?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怎么,这些人是打算为狗暴君鸣不平啊?
她看他们这不屑的神情,可半点不像是心疼狗暴君。
“这算什么!我今日听在宫内当值的亲戚说,暴君为了那只兔子大发雷霆,一声令下将无数人打入地牢!”
“那可是皇宫的地牢哎,进去的就没听说过还有能活着出来的……”
“这就意外了?暴君当年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株连九族呢!你们还能希望这样的人勤政爱民不成?”
这些人一面压低声音胆小如鼠,一面妄加传谣语气轻慢。
这一幕几乎瞬间点燃了白荼的情绪。
且不说别的,她可是见过宗正晟每日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的。
怎么到了这些人口中,他就变成了一无是处、任性妄为、残忍狂暴呢?
“啪嗒!”白荼一个激动就忘了自己还是只兔子,气鼓鼓地跳上了桌子。
结果,那本就只是勉强贴合在一起的茶碗,随着桌子的晃悠,再度裂开。
小二留意到这边,一看可不得了:“哎哟!这哪儿来的死兔子?居然还搞坏了茶碗,你这是要害得我今日工钱减半啊!”
小二一把将外衣搭到肩上,横眉怒目就杀到白荼面前,磨刀霍霍向兔子。
兔兔后知后觉自己的鲁莽行径,顿时哭的心都有了。
兔兔:救命!我要是说这个碗它碰瓷我你信吗?它刚刚就是坏的了!真的!骗人是小狗!
然而罪魁祸首早就跑路,小二只认目前嫌疑最大的兔子,他咬着牙道:“正好我家许久未见荤腥!你等我一会儿宰了你,回去正好一锅炖了!”
兔兔如临大敌,百口莫辩。
眼看越来越多的看客围了过来,白荼已经开始计划一会儿要怎么逃了。
就在白荼深吸一口气,已经准备开跑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