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正妍的母妃乃是当时盛宠一时的贵妃。
母妃从小就告诉她:“这皇宫危险,你切莫随便相信旁人,我们不做恶人,却也不可轻信于人。”
当时,宗正妍懵懵懂懂地点头。
她尚且是个走路跌跌撞撞的萝卜头,如何能理解大人的良苦用心。
幼时的宗正妍被养得天真又贪玩,却也很少接触其他宫中之人。
母妃总对她道:“这宫中,只你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其余的纷争,都莫要掺和其中。”
宗正妍半知半解,咿咿呀呀应着。
于她而言,这话的意思就像是告诉她,不要跟着其他人打架。
贵妃便用她柔软又忧心的目光看着宗正妍,点点她的脑袋道:“母妃说什么,你如今都是听不懂的……等你懂得了,便也无需母妃多言了……”
贵妃的出身莫说比不得皇后,甚至与如今的皇贵妃亦相差甚远。
然而,皇贵妃尚且是淑妃时,却多年都被她压着一头。
皇宫内,若说受宠,贵妃绝对是独一份了。
若不是出身受限,又只得一女,她或许还能爬得更高。
但每逢遇人惋惜,她便摇摇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风雨飘摇的后宫,每日都有鲜花在枯萎,可她如今仍是盛放着,这就足矣。
她此生心愿,便是保护好自己眼前垂髫的小姑娘。
……
但孩童终究是贪玩的,宗正妍某一日不知怎得跑到了一处冷宫内。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宗正墨。
正月的天,寒风依旧,气氛却热络,宫内外都忙着除旧迎新。
那个看着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小男孩,却似乎跳脱于一切热闹之外。
“……你怎么待在这儿啊?”宗正妍揉揉眼睛,看向四处,又看向宗正墨身上的衣裳。
看他的衣着,也不是宫中的宫人,公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总感觉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宗正墨抬眸,目光带着警惕与防备:“你来这儿作何?”
“我与小翠姐姐玩躲猫猫,结果不小心迷了路……”宗正妍那时还是个问一答一的乖小孩。
宗正墨看她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目光有些复杂和犹疑。
这吃人的皇宫,怎么还养出了只小白兔?
她不认得他,他却是认得她的。
“走这道门出去,顺着最宽的那条道,向南向东再向北,你就能回到你熟悉的地方了。”
宗正墨摆了摆手,无心与她交集更多,只希望她离开自己的小天地。
宗正妍却似是不懂,走出几步后又转身回来:“你既然知道出路,怎么自己不离开呢?”
“……不用你管!”宗正墨不耐地甩开宗正妍,只觉得她天真的笑容格外刺眼。
……
而宗正妍素来聪慧,再见时已然想明白宗正墨的身份了。
自那日起,冷宫从前是宗正墨一人的秘密基地,之后却常有宗正妍来光顾,每次来都有新的理由。
“不管如何,上次皇兄帮了我,我总得感谢一二吧?”
“你不是说不开心时才来这吗?我今日也不开心……”
“母妃说了,与人相处要有来有往,上回皇兄送了我木马,我今日来送皇兄拨浪鼓……”
宗正墨想赶她走,她就会委屈:“你不是我皇兄吗?”
宗正墨起初还有些不愿,可后来竟是一点点习惯了她带来的明媚。
“……罢了,你想来便来吧。”
听到这话,宗正妍才又扬起笑容道:“这可是你说的!”
宗正墨彼时也不大,面对比自己矮了几个头的小萝卜头,有些招架不来。
……
但不知何时,那个向阳花一般的笑脸越来越少出现在他眼前了。
少女情窦初开,逐渐有了更多的心绪。
“这几日,你怎么总是心神不宁?”宗正墨状似不经意得奉上一句关切。
宗正妍却闭口不谈,问得多了,才偷偷问一句:“我看话本中说的,男子与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后,都会有儿女,这是真的吗?”
宗正墨以为她是好奇,随口应道:“有可能。”
结果,宗正妍却脸色一白。
宗正墨暗自皱眉,但见她不愿说,便不再多问,而是暗中着手去查。
等发现有一侍卫之前潜入公主闺中后,宗正墨可谓震怒,他直接将人绑起来准备处理掉,却不料宗正妍阻拦道:“皇兄!不可!”
原是公主与侍卫互通心意,前些日子偷尝禁果,但宗正妍毕竟历事不多,过后却又有些后怕,不料被宗正墨察觉到端倪。
可那一刻,宗正墨却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中‘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打破。
他当着宗正妍的面杀了那个侍卫,对她冷声道:“此人留着,便是你身上永远的污点,你才见过几个男子,懂什么情爱?你莫要被几句甜言蜜语诱哄了!”
宗正妍颤了下眼睫,似是不可置信:“若按你所言,我如今已然有了污点,你怎么不连我也杀了!”
那日之后,二人可谓决裂。
彼时,宗正墨已然在计划着逼宫谋反,只是午夜梦回时常想起宗正妍,心口一阵疼痛。
她该是他的!该心中只有他一人!
整个苍月国都将是他的,她也理应如是……
宗正墨不愿她卷入皇室内乱,亦有心惩戒她,暗中做了手脚让父皇得知了公主与侍卫暗通曲款一事,只一朝,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便被送出皇城,前往荒凉的封地。
帝王之无情,彰显的淋漓尽致。
“……说起来,我该谢谢你才是。”
宗正妍走时,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彼时宗正墨不懂,等他得知宗正妍在封地诞下一女后,才恍然,若是宗正妍显怀后被发现,这孩子定然留不下的,可如今……
她却为一个卑贱的侍卫诞下女婴?
再见时,从前明媚的女子,似是全然不复存在,而她所有的笑容,于他而言都格外讽刺。
“今日之后,我不会再来见你。”宗正墨封她为长公主,却再不愿见她。
她是他曾经黑暗中唯一的一缕光,也是最后将他的光掐灭之人。
此后,只有痴怨,再无痴恋。
后来宗正晟当权,曾想过接长公主回来,但宗正妍拒绝道:“皇宫这片是非之地我曾经待了十七年,最后落下满心冰冷失望,自那时起,我便注定这辈子都不会再想回去了。”
他们二人的纠缠,从来是两败俱伤。
她何曾不是将曾经的他当做至亲之人?
【作者题外话】:宗正墨和长公主的番外我在写正文的时候就写得差不多了,我也担心发出来会不会有人觉得是洗白或者怎样,但原本的人物设定就是这样,既然写了,就还是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