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宗正晟难得的露出笑意。
这一瞬间,白荼似乎从他眼里看出了暖色。
这种感受很奇妙,她见多了暴君冷言冷语,严肃深沉,骤然发现他如常人般会悲会喜,反而觉得弥足珍贵。
他之前是担心自己的吧?所以才会一直盯着她,困到睡着都无知无觉。
白荼犹疑了片刻,松开了口,看向他手上的牙印,开始心虚。
兔兔于是示好般用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
“中了次毒,怎么觉得你倒是更懂事了?”宗正晟眼底浮掠而过丝丝波动。
白荼磨了磨牙,差点又想下口了。
她一直都很懂事的好不好?
这世界上还有比她更乖的崽吗?
而宗正晟这次却没有回应她的控诉,而是深夜又召来众人,确保白荼的确是解毒了而不是回光返照。
“陛下,这银针试出来的结果,的确是没有毒了……”御医一边说,一边忍住打哈欠的冲动。
另一人疑惑:“这不应该啊,按说这毒我们只能解……”
“哎……”这次话音未落,就被打断,“许是误打误撞了呢?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
宗正晟蹙了下眉头,觉得这太医院怕是该换一批人了。
这些人做事怎么都吊儿郎当的,平日里他不曾关注,如今看来,太医院不知有多少人尸位素餐。
而在这些人之后,还有二人姗姗来迟。
魏子荣赶来时脚步摇晃,全靠两只手用食指与拇指撑开眼皮才得以看清楚前路。
一旁的魏州恨铁不成钢:“站好,打起精神!”
分明都是将军府的人,怎么他这弟弟就站没有站样呢?
魏子荣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我的好哥哥,我这实在是太困了……”
白荼中毒期间可谓是睡了一觉,此刻正精神着呢。
她眼看这些人神态俱疲,才心觉愧疚,而后抬眼看向暴君。
他这样,怕是回头就会多个恶名吧?
难怪他会有暴君之名,说不准便是类似的小事被一点点扩散宣传了呢。
白荼认真思考了下,要怎么才能教会暴君做一个合格的能融入社会的人呢?
宗正晟一心念着兔子,对魏子荣道:“劳烦魏公子了。”
好在魏子荣对兔子的确是上心的,立刻就又扬起笑脸道:“不劳烦不劳烦!”
经过多方检查,宗正晟终于确定白荼的确是好了。
而魏子荣却也发出了类似的疑惑:“陛下这兔子莫不是免疫系统异于常兔?怎么好得这么快?”
什么免疫系统的宗正晟听不懂,不过白荼这么快解毒,他却估计与灵泉水有关。
只是这事没必要让魏子荣知道,他便沉默不语。
魏州在一旁眼看自己这弟弟与陛下说话如此随意,可谓是捏了一把汗,连忙道:“陛下,家弟平日里被惯坏了,讲话多有……”
“无妨。”宗正晟摆手,并不在意。
不怕面上直言,就怕暗藏祸心。
魏子荣这样的,反而不值得他多加提防,他还是有这点判断力的。
这下魏子荣可就得意了,用胳膊肘捅了捅魏州,挤眉弄眼小声道:“听见没,陛下都说无妨了。”
魏州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若无他事,你们便下去休息吧。”宗正晟按了按眉心,舒一口气。
深夜寂寥,这般叹息的帝王看着就更多了份孤寂。
白荼的母性光辉顿时布灵布灵的闪闪发光起来。
兔兔于是往暴君怀中又钻了钻。
宗正晟低眸看她一眼,目光稍有柔软。
而魏州不愧是木头,犹豫着道:“陛下,其实微臣的确有些猜测想提……”
他说着,又皱眉看向魏子荣。
魏子荣努了努嘴,这是赶他走呢?
他这没眼色的哥哥,整日说他这不是那不是,现在怎么没有看出来陛下已经累了呢?
罢了罢了,他走就是了!
魏子荣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道:“陛下,那我便先行告退。”
他这一走,魏州才放心道:“陛下,关于这毒,我心中有个猜测,只是我不懂医术,眼下还得不到验证。”
“说来听听。”宗正晟侧身支着脑袋,哑着声音道。
白荼顿时也觉得魏州没眼色了。
你听听你听听,这累的嗓子都哑了,有什么事儿还不能明天说了?
而魏州继续道:“若是寻常的毒,御医不至于解不了,臣猜测,这毒很可能是从异族传来的。”
“你这么说,那刺客也该是异族人了?”宗正晟淡声道。
这话魏州可不敢说,顿时单膝下跪道:“臣不敢妄言。”
大胆的猜测都说出口了,这时候说不敢妄言了?
宗正晟失笑,挥袖道:“罢了,你下去吧。”
这种猜测……
虽说只是揣测,却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性。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查一查便知。
终于,宫殿内再次归于冷寂。
而白荼看向和衣假寐的暴君,表示不解。
是这床榻不够舒服还是他有什么裹得越多睡得越香的癖好?
美美的睡一觉它不香吗?
兔兔巴拉着宗正晟的衣裳,再度控诉暴君这不合科学的睡觉姿势。
“好了,等白日再陪你闹。”宗正晟用手掌按住兔兔的脑袋,声音疲惫。
又来按头警告!
兔兔委屈屈。
她明明也是为了他好的哇!
但念在他为了她忙碌半夜的份上,白荼勉强决定暂时顺着他点。
可是——
她刚一觉睡醒,此刻是真的‘眼睛瞪大像铜铃’啊!
兔兔努力转了转脑袋,让自己好对着暴君的脸发呆。
就算是只能发呆!她也要看着帅哥发呆!这是她兔生最后的倔强!
而一个时辰后,白荼才终于知道他为何睡得如此潦草。
平日里白荼自有自己睡觉的地方,全然不知暴君竟然天不亮便要洗漱准备早朝。
“陛下,这是上好的龙井,您喝点吧。”李公公自是知道帝王劳神费心到半夜,早就派人准备了龙井。
这玩意,不仅生津止渴,更能提神益思,此刻再是合适不过。
而所有的过程宗正晟都格外沉默,似是在节省精力。
白荼顿时又心生愧疚了。
好像,是她把做皇帝想得太简单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担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