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自己毛笔字的不信任,兔兔最终还是选择了扬长避短,干脆用兔爪子蘸着墨汁写写画画。
又出于涂涂抹抹多次后仍想不出怎么画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兔兔最后挥爪撂下了四个大字。
而宗正晟拧着眉头看了半天,最后却义正严词地看向白荼道:“你这写得是什么字?”
这话一出,白荼彻底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她,当然,写得是,简体字啊!
简体字与繁体字是有不同,却还是能辨认出几分的吧?她都能勉强看看繁体文,他怎么就看不得简体字了!
宗正晟眼看兔子炸毛,伸手将她从头薅到尾,安抚道:“朕再看看。”
兔兔这才舒一口气,心中平衡了一点。
“你、不、理、我?”宗正晟一字一顿,满心困惑地努力辨认出了这几个字。
认完了兔兔灵魂画符写出来的四个字,他偏头看向了一旁半瘫着的兔子。
兔兔猛然点头,表示他理解的没错。
“朕何时不理你了?”宗正晟却在看懂了这四个字之后心中更困惑了。
白荼瞪着一双眼,没想到认字不是最大的难题,理解文字倒成了难题了。
他刚刚难道搭理她了吗?
宗正晟眼看兔子又要生气,斟酌半晌,道:“刚刚?”
兔兔却早已经愤愤不平地再次蘸了墨水,然后跳到宗正晟肩膀上,冲着他的脖子和脸颊一通乱抹。
他喵的!这还沟通什么!累死个兔了!
结果自然是,耀武扬威不到半刻钟,兔子就被提溜起来,严词教育:“宗正小白,朕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兔兔在空中踢腾着小腿,却挣扎不开,最后只得抱住宗正晟的手腕,苦哈哈地认怂。
呜呜呜就知道欺负兔子!
白荼甚至想着,自己要不收拾收拾去鸿胪寺找言生好了。
狗暴君,根本就不靠谱!这皇宫才不适合她安身立命呢!
宗正晟举了半晌,见兔子没了动静,只得叹了口气,将白荼放了下来。
兔子长大了,这心思,也是愈来愈难懂了。
宗正晟惆怅得想着。
“哼。”白荼抖了抖兔毛,转过身去,留给暴君一个兔臀和圆滚滚的背影。
宗正晟却在这氛围中,逐渐沉静下来。
无论兔子是笑是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如此真实而鲜活,将他的思绪从回忆中一点点抽离出来。
为何会养一只兔子呢?
仅仅是秋猎上看她身姿灵活吗?
不全为此吧。
多年来,他的身边,有不怀好意之人,有忠心耿耿之人,有奸佞狡诈之人,有刚直善良之人,可这些人存在于他身边,无非都依托于他是苍月国皇帝这一身份。
追根究底,他的身边竟无一真正得以亲近之人,许多话都只能在深夜诉诸梦境。
兔子就不同了,她脆弱却又坚韧,胆小却又嚣张,一举一动总是充满生气,轻易将他带到另一个世界。
一个……遍地只有青草,抬眼便是青云,周遭无可忧心的天地。
“宗正小白……”宗正晟每次故作正经又或是严词批评时,就会这么叫她。
白荼习以为常,甚至忘了纠正他,既然已经知道她不是只寻常兔子,就应该记住她正儿八经的名字。
兔兔转身,却听见宗正晟问了一个颇为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可曾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呢?”
这问题……听起来便有几分绕口,从宗正晟口中说出来就更古怪了。
就像是,被问到‘你有什么梦想’一样。
一不留神就说得太假太空,而实际上,白荼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她的日子向来都是得过且过及时行乐,过着今日不想明日。
用一个时髦点的说法呢,便是——活在当下!
“……罢了,你是只兔子,朕怎会问你这些?”宗正晟看她半响呆愣,这才失笑。
此话一出,顿时又引来了兔兔的不满,白荼伸出爪子在案几上敲了敲。
兔子怎么了?兔子怎么了?
她又不是永远是只兔子了!这怎么还带种族歧视的嘞?
今日份的白荼只觉得自己此刻已经不是只兔子,而是一个火药桶。
宗正晟于是又笑:“你这只兔子,倒是听不得人半分否定你。”
白荼洋洋得意地扬起脖颈,将剩下的墨渍在宗正晟衣袖上抹了抹。
这就是暴君不懂了,这叫鼓励式教育!要时刻告诉自己,她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兔子!
这样有利于兔兔心理健康的,他懂什么?
一人一兔就这么碎碎念了半天,直到宗正晟猛然回神:“……糟了。”
他今日为了鸿胪寺一事,先将奏折丢到一旁了,结果回来之后竟然也不知不觉就消磨时间到如今。
眼看时间流逝,他这奏折,竟是还没有怎么批呢!
宗正晟陷入沉默。
自他位于帝位以来,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吱?”小兔子学着老鼠叫了声,险些以为自己又闯了什么祸。
然而扭头一看,宗正晟已经沉浸在奏折的世界中……
哦,她可怜的暴君啊!
今日怎么还有这么多作业没有写呢?
可怜,实属可怜!
兔兔幸灾乐祸般摇了摇头,滚了两圈,突然觉得自己的气消得差不多了。
白荼于是趁着宗正晟批阅奏折,偷偷溜了出去,准备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而小顺子不知何时已经被宗正晟放了出来,此刻见到白荼,小顺子双腿打颤:“哎哟,我的小祖宗,您可算回来了!”
小顺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爹喊娘:“奴才差点儿就以为,以为自己要死在地牢里了呢!谁曾想到,这皇宫内最不安全的差事竟是照看兔子呢?”
白荼一看他的确吓得不轻,就心生愧疚。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若小顺子真的为她牵连出了什么事,她恐怕也难以继续心安理得的逍遥。
臭暴君不就是看穿了这点,才将她引回来的吗?
于是,向来难管教的兔兔,今日居然颇为软糯得打滚撒娇起来,像是在求原谅。
结果不曾料到……
将自己身上残余的墨色也蹭到了小顺子身上。
小顺子:“……小白,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坏心眼呢。”
兔兔捂脸,这真是无心之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