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御书房惊现一奇观,陛下要教一只兔子识文断字。
只见陛下的案几上趴了只兔子,占着其中一隅。
兔兔睁着一双大眼睛,也不知能看懂几许,但总之是脑袋正对着翻开的书页。
若是凑近些看,便能看到兔子早就已经打着瞌睡脑袋小鸡啄米了。
“噔、噔!”
两声沉闷的敲击声响起,白荼一个机灵抬起脑袋,惊慌张望了下。
结果就发现,暴君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他的奏折,就好像刚刚敲击案几的人不是他一样。
等宗正晟批完手头一摞奏折,他这才淡声道:“朕方才教你的,你都学会了?”
这话一出,兔子可就来气了。
白荼看着眼前的《诗文精读》、《韵律百解》还有什么《减字谱》,忍不住磨了磨牙。
有他这样一开始就拿出诗经给她念一遍,然后万分自信她能理解记忆的人吗?
幼儿园教认字还是由简到难,一张张文字卡图文并茂地教呢!
“看样子,是没记住了?”宗正晟停住手中的动作,心中莫名有些失落。
他潜意识里把她当人,也会在某一刻生出一些奇异的感觉,想,会不会这只兔子的确能变成人呢?
可这兔子看着这些书的时候,又的确像是完全看不进去。
白荼眼看暴君又小瞧她,闷声转过身子,心有不服,却又不敢表现得太像人了。
然而白荼一转身,就看到暴君奏折旁边摊开的画卷。
这不是昨日他画的那些映雪身上的特征又是什么?
“哼。”兔兔心有委屈的哼唧了声。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凭什么暴君就算是批阅奏折也还能够旁边放着漂亮小姐姐的画卷,她就要去看那些让人一个头两个大的文言文啊?
宗正晟看她一直盯着画卷,又想起昨日小兔子的举动,这才恍然:“你是想让我也给你画一张吗?”
兔兔别扭的别过脸。
她承认自己是心里面有一点酸溜溜的啦,但是她也的确没有想过暴君给自己画画这件事……
不过,不过!要是他愿意的话,她当然是来者不拒的!
兔兔傲娇地想着。
宗正晟于是失笑:“既然如此,你便看好了。”
他将批阅好的奏折都收拾起来放到一旁,将笔墨纸砚重新摆好,而后就开始构思要如何下笔。
白荼在一旁目露期待。
午后的阳光稀稀疏疏落入房间内些许,并不热烈,却有着秋日独有的清淡。
就像是宗正晟这个人,有秋日的萧瑟,却没有冬日的纯洁。
而他偶尔专注于一件事时,神情认真的模样,就更像极了秋日独有的冷肃。
只是,这般静如丹青墨宝的美男子,在说话时可就不那么讨喜了:“宗正小白,这画画要讲究神形兼具,虽然也可以寥寥几笔勾出神韵,但绝不是像你昨日画的那样……”
白荼本来眼看暴君三两笔就勾出自己的雏形正看得起劲,一听到这话,顿时心头冒着的小心心就碎成了玻璃渣。
明明他的运笔这般行云流水,画出的兔子也是灵气逼人,他怎么就不能够让她单纯地欣赏他一会儿呢?
“兔子终究是简单了些,想必你还看不出差距。”宗正晟眼看兔子快要气成了仓鼠,非但不打算说些软话,反而是打算以画技服人。
于是,将兔子画好后,宗正晟干脆另起了个轮廓,准备画一幅高难度的给她瞧瞧。
这般幼稚的举动平日里帝王自然是做不出的,可今日帝王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兴致。
白荼偷偷瞥了眼,就看见宣纸上已然呈现出一个人物轮廓,看模样,八成是个姑娘。
白荼:??
他让她看他画漂亮姐姐啊?狗男人!这分明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吧!
兔兔于是气冲冲地扭头去看自己的《诗文精读》了。
然而,一入眼她便看见了什么,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不对!她才不要看闺怨诗呢!她要看也得看大气磅礴的好不好?
什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当一饮三百杯’!
什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不对!这怎么又绕回愁之一字了?
兔兔闷闷不乐的合上了书,觉得就连书都在跟自己作对。
而等白荼再次无意中看向暴君的画作时,这回却彻底呆住了。
画卷上的女子轻纱半敞,半边身子在水下氤氲叆叇,半边面庞在水汽蒸腾中朦胧勾人。
她竟在一时间想到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怪不得从前总有人说半遮半露最是诱人呢,就连她,看自己的画卷都会觉得那日的自己也太有当祸国妖妃的潜质了吧?
这个是不是叫什么,又纯又欲?
“嗷!”白荼恍然惊醒!
靠!暴君这画的分明就是那日灵泉现身的她啊!
她还以为这么久了暴君早就忘了这回事儿了呢,毕竟那日试探过后暴君便也没有别的举动了,再加之自己以身挡剑的举动又赢得了暴君一波信任,白荼全然忘了暴君很可能还一直怀疑着自己的来历……
“嗒……”
一滴墨水滴落到宣纸上,瞬间晕染开一片墨迹。
宗正晟本只是随意起笔,心中也没想好画什么,可画着画着,纸上人的面容就愈发清晰起来,就连场景都无意中画出了那日在灵泉的场景。
竹林环绕,假石虬立,雾气弥漫,水波荡漾……
还有水中含娇含怯的女子。
他的心里,竟然一直对此情景念念不忘吗?
否则,又为何会下意识画出这般情景来?
“你说……”宗正晟执笔的手停顿,倏然开口问,“兔子有没有可能变成人呢?”
这是在问她吗?
这话让白荼的身体瞬间紧绷,她的思绪在一瞬间变成一团粘稠的浆糊。
她不知如何作答,只敢偷偷观察暴君的神态。
然而,她却发现暴君分明是在发呆一般视线放空,并非在询问她。
兔兔紧张得咽了咽口水,努力降低存在感。
她低着头,心想,暴君这是又怀疑她了吗?毕竟第二次现身时,暴君应当也是看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