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雨也停了。
真真醒来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她心一惊,急忙坐了起来,大喊:“蓝天!”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她跑到阳台,往下看,楼下只有几个路过的人,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酒店的房间一目了然,洗手间里也没人,她找手机给蓝天打电话,电话铃声在门外响起,真真跑着过去打开门一看,是蓝天。
她冲过去抱住蓝天,眼眶一下就红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哽咽说:“蓝天,你去哪里了?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见了。”
“我去买了个早餐,你身体不好,要吃早餐,”蓝天两手都是早餐,没有办法抽出手抱她,只能挪着挪着把她往房间里推。
真真听到蓝天还记得给自己买早餐,真真就哭得更凶了。
昨天她忍了好多次都没有哭出声,不知道为什么,刚看到蓝天好好地站在那里,她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好不容易挪到桌子边,蓝天艰难地放下了早餐,才抱住真真。
他低头看到真真没穿鞋,就弯腰下去,把真真抱了起来,抱到床上坐着,拿了毛巾仔细地擦她的脚。
真真看着蓝天,泪止不住往下掉。
蓝天拿桌上纸巾帮她擦眼泪,怎么都擦不干,心疼地抱住她,“你怎么这么会哭?跟关不上的水龙头一样,怎么有那么多的泪可以掉?”
真真想停下来,但怎么都停不下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平静下来,她好久没这么哭过了,像是世界末日前的放肆一样肆无忌惮。
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她用脸在蓝天的衣服擦了擦,说:“好了,我好了,蓝天你好了吗?”声音都带着鼻音,脸上估计也是乱七八糟的,但是真真都不想管了。
蓝天看着真真,拨掉沾在她脸上的碎发,看着她,点了点头,“好了,我没事了,你不要再哭了。你哭了好几次了。”蓝天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真真哭了。
“哭完了就好了,不关你的事,你不可以怪自己,”真真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肯定认为是自己弄哭了她。
蓝天的眼里都是疲惫,但是看着真真如此,他还是艰难地扯了个笑容来让她放心,虽然比哭还难看。
他昨晚一夜无眠,为了让真真睡觉,他假装睡着,其实一直醒着。真真睡了之后,他睁着眼,盯了天花板一夜,无数次幻想是不是天花板马上就会出现一个洞,然后有人从上面落下来。他不敢睡,也睡不着。
他清晰地听到楼下第一个人买早餐的声音,再看看身边的人,他就起床了。
太阳依旧升起,世界还在。
“吃早餐吧,今天还有很多事。”
“嗯,好。”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今天又是很辛苦的一天。
李琴没有举办葬礼,只是简单地在殡仪馆举行了一个葬礼,就送去火化了。这是李教授的意思,蓝天也没有反对。
不是因为不怀念,只是只有外人才会通过这种方式告别,如果是自己的亲人,这种仪式只会让痛者更痛。
警方判定李琴是自杀的,李琴的胃里有过量的安眠药,法医说这个量是足以让人昏迷的,推测是在不清醒的时候掉下楼的。包里还有一份遗书,是提前打印好的,里面只说了几句话:对不起,我太累了,我先走了。你们要好好活着。
仅此而已。甚至不知道到底是给谁的。
由于现场并没有找到任何打斗和他人存在的痕迹,那里是一栋正在建设的大楼,还没有封顶,虽然在小区里面,但是是在比较角落的位置,晚上很少有人会经过。
当天刚好有一个夜跑的男生路过,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李琴,才报了警。
而且监控显示,当天只有李琴一人进入这个大楼。
在火化前,蓝天最后一次看李琴的脸,只是说了一句:“妈,你走好。”有个说法不就是,人死后的三天内灵魂都还在肉体身边的吗?蓝天只希望,这一句不会太晚。
真真,杜尚霖和童悦都陪着李教授和蓝天在火化馆门前等,每个人只是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烟囱的烟一直在上空萦绕,那是一个又一个生命的消失,里面有一个是李琴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个工作人员捧着一个骨灰盒出来,交给蓝天。
李琴的骨灰盒选择了一个白色的,上面印着一朵莲花,蓝天抱的时候只感觉到好轻,他甚至怀疑里面只有一部分而已。
他看着照片上的李琴,竟然很平静,只是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那么大一个人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甚至那么轻。
蓝天把骨灰盒递给李教授,说:“李叔叔,我妈就交给你了,谢谢你这么多年好好照顾她了。”看着眼前这一夜白了头的人,蓝天相信,她的母亲遇到了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这么多年,她过得很好。
起码她幸福过。
李教授接过李琴的骨灰盒,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颜如花,仿佛初见时那个灿若玫瑰的明艳女子,时间从不曾带走她。
“谢谢你,蓝天。”
李教授不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可是对着眼前这个眉眼和李琴有几分相似的孩子,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上前抱了一下蓝天,拍了拍他的背,转身离开,他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一样,走出去的时候甚至想不起来他是那样叱咤风云的教授。
他买了明天的飞机,他要带李琴回他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