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王莫小五面无表情,目光依旧凝视夜空,似乎对怒威将军是否兵败而归这件事毫无兴趣。
紫阳宫正门前的大道上,伤痕累累的兵勇们在紫阳宫护卫的带领下,拖着疲惫无力的双腿一直向西走去,到城西的兵营暂时休养。怒威将军走到紫阳宫门前停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高高屹立的宫门,竭尽全力打起精神跨上台阶走了进去。
“怒威将军一路艰辛劳顿,老奴佩服,在这里向您行礼了!”守候在宫门口的和根大总管一边屈膝弯腰,一边用谦卑的声音说着。
“多谢大总管,上王,现在上王能见我吗?”迈进宫门的那一刻,怒威将军感觉头脑发胀,双腿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忍不住伸手扶住大门口的柱子。
“呵呵,上王将军远征归来,傍晚得到消息说您即将率领勇士们返回内城,一直在议政殿里等着呢!那些文官们也在等着见您,请跟我来。”和根大总管笑眯眯的说着,弯着腰在前面带路,怒威将军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他走向议政殿。
怒威将军在长长的走廊上走了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悲观和惆怅。但是想到即将向上王莫小五禀报兵勇们在烟雨山奋力杀敌、顽强战斗的情况,他只好刻意做出威风凛凛的样子。
来到议政殿门口,和根大总管弯腰站在大殿门西侧扯着嗓子高喊一声“怒威将军远征烟雨山归来,觐见上王禀报战况!”
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莫小五向门外看了一眼,见怒威将军步履缓慢的走了进来,立刻站起来走下高台迎接他。
“怒威奉命远征烟雨山,今日率兵归来面见上王复命,并禀报战况!”怒威将军忍住疼痛,单膝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
“怒威将军请起,赐坐!”莫小五连忙迎上前去把他扶起来,又吩咐伺立旁边的仆役给他椅子。
“多谢上王。”怒威将军站起来再次弯腰行礼,然后后退几步坐在了椅子上,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此次远征往返行程近千公里,艰辛劳顿,怒威将军辛苦了。”莫小五回到高台上坐下,上下打量一番他破烂不堪的衣裳,然后说了句安慰话。
“为诺邦效力、完成上王的命令,怒威万死不辞。”怒威将军连忙低头回答。
“战况如何?”上王马上追问。
“此次远征前,本以为哈利莫匪帮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抵达烟雨山之后缜密侦查才发现他们聚集数千亡命徒,数年来构筑了坚固的防御工事,配备火力强大的枪炮。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诺邦兵勇将领对方圆数十里的山地形成合围,与居高临下的匪帮决一死战……”怒威将军按照事先打好的腹稿,字正腔圆的说到这里,脑子里映出兵勇们在山洪泥石流中悲怆丧命、在冰雹狂风中遍体鳞伤苦苦挣扎的场面,禁不住热泪盈眶。
“哈恩坎,快吩咐仆役给怒威将军上茶!”莫小五看到这里,心里一阵冷笑,但是仍然装出关切的样子吩咐上茶。
“谢谢上王,我接着禀报战况。”怒威将军端过茶水抿了一口,说着看了看莫小五。
“呵呵,不着急,喝口水再慢慢讲。”莫小五淡淡的说着。
“匪帮数千人居高临下,倚仗威力巨大的枪炮阻击诺邦兵勇的进攻,兵勇们以血肉之躯冒着炮火顽强作战,历时五天五夜的激战,死伤过半才歼灭哈利莫匪帮,并将三百余名俘虏就地处决,为牺牲的兵勇们报了大仇。”怒威将军一口气说完这段话,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细细查看上王莫小五脸色,想看看他听完战况冰雹之后的神情。
“匪首哈利莫是战死的,还是被抓住之后处决的?”莫小五直截了当的问。这个问题是夏丹先生事先特意嘱咐莫小五,一定要当着文官们的面问他,意在日后用事实揭穿的谎言。
“哈利莫在围剿的第四天被打死,后来找到了尸体,已经就地掩埋。”怒威将军听到这个问题心里一惊,随即佯装镇定的回答。
“哈利莫死了,他手下的人呢?全都剿灭了吗?”莫小五当然不相信怒威将军的话,随即连声发问。
“他死后,手下数千人依然斗志不减,倚仗有利的地势和火力强劲的枪炮拼死抵抗,我们的兵勇在围住方圆几十里之后连续发起几十次进攻,这才全部剿灭哈利莫的余部,但是留下了一个叫安准的俘虏,并且把他带回来作为人证!”怒威将军缓缓的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高高在上的莫小五。
最后一句话让莫小五暗暗惊诧!他几天前才离开紫阳宫回烟雨山,现在怒威将军居然把安准抓回来了。那么远征烟雨山的战况究竟如何,问一下安准不就知道了吗!
想到这里,莫小五随即摆着手说:“罢了、罢了,怒威将军和兵勇们一路劳顿,刚刚回到诺邦,咱们马上大开宴席接风洗尘,等明天再谈战况、赏赐远征的将领兵勇们。哎,把那个叫安准的俘虏押到紫阳宫的大牢里,等有时间我要亲自问他。”
“上王,一个匪帮俘虏,用不着您亲自问话。等明天我派手下将领问话,让他写下供词交给您过目就行了。”听到莫小五命令把安准关押在紫阳宫的大牢里,怒威将军如坐针毯,急匆匆的说着,希望能带走安准。
“将军,难道我不能亲自问话,细细了解哈利莫匪帮在烟雨山的情况吗?”莫小五立刻反问。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怒威将军无话可说,只能无可奈何的连声称是。
“既然这样,就把叫安准的俘虏送到紫阳宫大牢里吧。和根大总管你去带人,亲自安排护卫兵好好看守。”莫小五随即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随即站起来拉着怒威将军的手往王宫的餐厅走去,一群文官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与此同时,有个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仆役迅速离开紫阳宫议政殿,从西门出去之后骑上高头大马,一路飞驰赶往城南十公里外的吉休塔。这个年轻人是夏丹先生派来的弟子,名叫安土子,稍后会把议政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怒威将军说的每一句话给师傅夏丹先生。
大总管和根带着二十名护卫兵走出紫阳宫,直奔兵勇们宿营驻扎的城西大营,并且立刻向负责看管俘虏安准的哈恩坎传达了上王的命令。
“上王刚刚在议政殿下达命令,将俘虏安准带往紫阳宫看押审问。哈恩坎先生,请您交人吧!”即便是面对这个幕僚,大总管和根依旧保持着谦逊的模样,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哈恩坎听说要把安准带到紫阳宫看押,心里慌乱异常!因为这样一来,安准很可能吐露实际情况,揭穿自己和怒威将军苦心编造的谎言,那岂不是引火烧身,惹来天大的麻烦啊!
“大总管,区区一个小俘虏,我们询问一番让他写下供词不就行了吗?何必带到紫阳宫里去,那不是玷污了神圣之地嘛!”哈恩坎明知道自己这句话无济于事,但是仍然不甘心的说着。
“哈恩坎,上王向怒威将军下达命令,将俘虏安准押往紫阳宫大牢关押,并且派我来带人。你我都是跑腿办事的,执行命令就是,没必要多说话吧。”和根大总管收起谦逊的笑容,冷冰冰的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马上交出安准。
“大总管,我是奉怒威将军的命令看押俘虏,你来到这里要人,总得给我个怒威将军的命令吧,不然我这个幕僚将来担不起私自放走俘虏的罪名啊!”哈恩坎铁定心不放走安准,所以孤掷一注,说出了这句蔑视王命的话。
“哈恩坎,上王的命令高于一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没有怒威将军的命令,上王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吗?”大总管和根义正辞严的质问他。
“上王的话一言九鼎,当然高于一切。但是没有怒威将军的命令,我这个幕僚实在不敢放人,还请大总管……”哈恩坎聪明过人,不想直接跟和根闹僵,于是立刻承认上王高于一切,但是就是不交出安准。
“上王和怒威将军正在紫阳宫餐厅里共进晚宴,那你这也说。我是不是该回去请上王和怒威将军亲自来宣布命令,你这个奴才才交出安准啊?”和根大总管怒气冲冲,指着哈恩坎的鼻子大声呵斥。
“这、这,我……”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哈恩坎一时间结结巴巴,无话可说。
“这什么、我什么?你究竟交不交人,给我个痛快话!倘若不交出安准,我马上就会紫阳宫向上王禀报。”和根大声说完之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哈恩坎。
尽管内心千万个不情愿,哈恩坎在狡辩争执之后,总算是明白不能不老老实实的交出安准。此刻他已经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气恼的转了两圈,然后气急败坏的冲着兵勇们大喊“把安准带过来交给大总管,让他们去审去问!”
兵勇们斜眼看着大总管,低声嘀咕咒骂着去带安准。大总管看着这样的情景怒火中烧,忍不住冷冷的问“哈恩坎,你不服上王的命令,是不是啊?”
“你们带走安准想做什么?还不就是……”他忍不住开口嚷嚷着。
“马上把这个出言不逊、抵触上王命令的幕僚抓起来,和安准一块儿带往紫阳宫大牢,听候上王发落。”大总管和根立刻冲着护卫兵大喝一声,手指不服气的哈恩坎。
还没等哈恩坎缓过神来,一群护卫兵立刻扑上来抓住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幕僚拖出大营,用绳索捆绑的结结实实。片刻之后蒙头蒙脑的安准被带了出来,还没等和根大总管吩咐,护卫兵们立刻把他拉出大营,推推搡搡的赶往紫阳宫大牢。
“大总管,我刚才只是随口说说,您干嘛跟我这个刚刚远征归来的幕僚过不去啊!放了我,行不行?”被护卫兵连拖带拉前往大牢的哈恩坎知道情况不妙,再也没有争辩的底气,而是好声好气的说着。
“少废话!我马上向上王和怒威将军禀告刚才你说的话,上王如果说你无罪,会马上放你走。”大总管看都不看,嚷嚷了一声之后连连摆手示意护卫兵快点儿带他走。
城西大营距离大牢只有几里路,转眼功夫就到。哈恩坎和安准被推进牢房之后立刻蒙上眼睛,只听见一阵稀里哗啦的铁链锁门的动静。
“幕僚先生,这是什么地方?怒威将军说到了诺邦就给我安排个好点儿的地方休养歇息,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啊?你们、你们不会是翻脸不认人了吧!”安准的脑袋东摇西晃,可是眼睛罩着黑布,啥都看不见,于是忐忑不安的问哈恩坎。
“问什么,还用问吗!你没看见老子也被关在这里了吗!”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哈恩坎没心思跟他解释,而是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安准没有再追问,而是叹了口气之后一下子坐在干草堆里,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以后究竟是按照结义大哥怒威将军的吩咐说假话,还是痛痛快快的说真话。
被蒙住双眼的两个人根本想不到,哈恩坎留下了两个护卫兵坐在对面的牢房里看着他们俩的一举一动、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就在哈恩坎自找苦吃、身陷囹圄的时候,怒威将军和上王莫小五在紫阳宫奢华的餐厅里谈笑风生、举杯共饮。文官们环绕左右,在上王莫小五连连眼神示意之后,他们才极不情愿的站起来向怒威将军敬酒。
和根大总管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紫阳宫,脚不停歇的穿过回廊来到灯火通明的餐厅门口,轻轻的干咳一声,然后小心翼翼的走进门。
“大总管,把那个叫安准的俘虏送到大牢里了吗?”莫小五看见他进来,立刻高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