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沛执拗的把金币塞回她手里,然后不容置疑的说:“你必须拿着,来,坐下听我说。”
“您、您请讲!”婉溪看看手里沉甸甸的金币,忐忑不安的坐下看着洛沛。
“我比你大十岁,小时候经历的苦难比你多,知道贫寒人家的难处。今天既然知道了你的事情,不帮一把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再说了,我在紫阳宫做守护头目多年,有些积蓄,区区十枚金币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你拿去就可以脱离苦海,就能回家照顾哥哥,帮父母分忧。听我的话,明天把金币交给月英宫总管,马上离开这里回家去。”洛沛皱着眉头用低沉的声音对他说。
婉溪看看表情坚定的洛沛,再低头瞅瞅手里的金币,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她想说句感激的话,可是连连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了,就这样办,你去外面吧。”洛沛站起来说。
婉溪也站了起来,但是她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拿出手绢轻轻地抹去泪水,双眼看着洛沛问“先生,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能为您做什么?请直言!”
一句话让洛沛从慷慨义气的心绪中回过神儿,他马上想到向婉溪打听飞翎住在月英宫什么地方,但是转念一想直接发问不妥,必须采取迂回婉转的策略向她打探飞翎的消息。
“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对你来说是知恩图报,但是我帮你离开月英宫这个苦海是义气之举,不图回报。倘若你执意报答我,那就坐下来向我讲讲月英宫里的事情。我了解的多一些,就知道以后如何与大头领、夫人相处,可以吗?”洛沛故作轻松的说完,还淡淡的笑了笑。
“这只是和您聊天,不是报答您。”婉溪有些执拗的说。
“我刚刚结识了大头领,日后要在他的屋檐下混日子,不能不了解他。所以听你讲讲和大头领、月英宫有关的事情,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帮助,绝非闲聊。”洛沛语气严肃的纠正婉溪的话。
“好,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相告!”婉溪马上答应了。
“我想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霍达大头领身边、月英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说知道的全都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洛沛非常慎重,没有直接提出关于飞翎的问题,而是给婉溪提了个非常宽泛的问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俩人在这间屋子里相对而坐,婉溪轻声细语的讲述着十几天来月英宫几易其主的故事,大头领的交椅从雪峰儿到瑞芗、再到霍达,其间过程血雨腥风,令人惊骇。
飞翎的名字终于*出现在她的讲述中,洛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并没有追问飞翎的下落,而是继续夹着烟卷吞云吐雾,悉心倾听。
“……从雪峰儿是大头领的时候,飞翎就来到了月英宫里,而且受到雪峰儿的盛情款待,在接下来的变故中,瑞芗和霍达不仅都没有为难她,还都把她奉为座上宾,但是飞翎却在几天前的夜里突然消失,不知所踪……”婉溪的记忆里非常强悍,她不光清晰的记得最近半个月来月英宫里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儿,而且回忆其间细节也分毫不差,但是当她说到飞翎不辞而别离开月英宫的时候,一直镇定自若的洛沛忽然间大声打断了她的讲述。
“你说什么?飞翎走了,难道她不再月英宫里了吗?她去什么地方了?”此前洛沛眯着眼睛吞云吐雾,听婉溪讲述过去的事,但是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瞪大眼睛、惊讶万分的接连发问。
“没错,飞翎已经离开月英宫好几天了,准确的说是四天前的夜里离开月英宫的。而且她离开的时候非常蹊跷,守护阁楼的护卫兵和婢女几人全部惨死,无一幸免。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害死护卫部和婢女后逃离月英宫,还是外人杀了护卫部和婢女后掳走了飞翎。”婉溪条理清晰的说着,抬头看了看满脸惊愕的洛沛。
“你刚才讲的是真的吗?”洛沛意识到,飞翎不在月英宫,不仅自己扑了个空,而且费尽周折潜入蒙亢部落内城的西约和几十名兄弟们也是白忙活一场,情急之下用不相信的语气问。
“当天午夜我到飞翎歇息的阁楼替换伺候她的婢女,但是赶到之后发现守在门口的护卫兵倒在血泊中,急忙喊来人,大家上楼查看后发现两名婢女已经命丧黄泉,飞翎不知去向。当夜霍达大头领安排数百人搜遍了月英宫里,又在内城里细细查找,始终不见飞翎的踪迹,此事不了了之。这也是霍达大头领最近几天闷闷不乐、脾气暴躁的原因。”婉溪轻声回答。
“可惜、可惜,我来晚了一步,让这个狐狸重归山林,必然后患无穷。”洛沛听完婉溪这番话后,确定飞翎已经远走高飞,一时间怅然若失,于是转头盯着漆黑的窗外默默地念叨着。
“先生,恕我直言,您不是在诺邦收了委屈无路可走来投奔霍达大头领的,而是另有目的。”婉溪从这句话里马上准确的判断出洛沛到月英宫的意图,并且没有佯装不知,而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不、不,不要乱说,万一被人听见了会惹来大麻烦的。”洛沛知道刚才失言,于是急忙否认。
“先生,我对月英宫、对任何一位大头领都没有好感,并不是他们派来监视你的人,而且我还受你大恩无以为报,绝对不会出卖你,而且还想着竭尽全力帮助你,所以请不要瞒我。”婉溪用清澈的眼睛盯着洛沛,一句一顿的说完这几句话,静静地等待他答复自己。
洛沛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吞云吐雾,脑子里飞速梳理思路,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良久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我来月英宫的目的是打探飞翎的下落,想办法劫走她,或者除掉这个诺邦的祸害,但是她现在不知去向,我此行变得毫无意义了。”洛沛压低声音据实相告。
“既然如此,你应该离开离开月英宫,这样最安全了。”婉溪悄声说。
“对,我的确应该快点儿走。”洛沛点头称是。
“月英宫的护卫们午夜之后沿着宫内走一圈,就会在正门口的房间里休息好长一段时间,你可以趁机翻过后花园西侧的围墙逃走,出去后沿着树林一直往北走三十公里越过北山,就算是离开了蒙亢部落的领地。”婉溪简明扼要的为他指路。
“如果我现在逃走了,明天霍达肯定会气急败坏的追问你,这样、这样岂不是把你推向了火海啊!”洛沛焦灼不安的说,看上去进退两难的样子。
“干脆我跟你一块儿走,还省下了这十枚!”婉溪略微考虑片刻后斩钉截铁的说。从这句话里完全可以听出来,看似柔弱的婢女其实是个敢作敢为的人。
“你可以跟着我一块儿逃走,但是、但是我担心你一走了之,你的父母家人会遭殃的。”洛沛心思缜密,处处为婉溪着想。
“不会的!”婉溪好不迟疑的摇头否定。
“为什么?”洛沛诧异的追问。
“按照蒙亢部落的规矩,我替哥哥来月英宫当差五年,月英宫要保证五年后原原本本把我送回去。今晚我不见了,月英宫的总管不光不能为难我的父母和哥哥,反而还要向他们解释缘由,按照约定赔偿一大笔钱。”婉溪压低嗓门儿快言快语的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你一走了之脱离苦海,你父母还能打到一大笔钱,真是一举两得。哎,咱们啥时候走?”洛沛兴冲冲的说完又急切的问。
婉溪没说话,转身推开木窗后探出头去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然后扭头伏在洛沛耳朵边低声嘀咕着“别着急、别心急,坐下核查吸烟,再等一个多小时后值守的兵勇们就会到正门那边歇息,到时候咱们马上走。”
“哎,好的,我听你的。”洛沛脆生生的答应着,坐下来点燃一只雪茄,婉溪殷勤的为他倒茶续水,屋子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但是此刻月英宫外并不安静。今天白天分散开住在几家客栈的西约和兄弟们从四面八方向月英宫靠拢过来,他们佯装互不认识的模样走来逛去,仅仅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用眼神交流,或者在黑暗的角落里匆匆忙忙交谈几句,接着又若无其事的分开。
但是这些人的眼睛不断地瞅着月英宫高高的围墙,希望能够窥探到里面的情况。尤其是为首的西约,接着夜色的掩饰,眼神在围墙内一栋栋宫殿和房屋间来回跳跃,心里则默默地算计着。
“大哥,跟我来!”边走边看的西约忽然听到有人低声嘀咕着,转头一看是对面而来的兄弟完知,连忙微微点头表示听到了,俩人随机一前一后拐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我围着月英宫走了两圈了,对里面的宫殿房屋分布心里有数了,现在你该做决定了,咱们究竟进去吗?”完知声音极低,只有俩人能够听见,但是语气急切,看样子十分焦灼。
“洛沛从天黑就进月英宫了,现在既不知道他进去之后是啥情况,也没有接到他的任何消息。依我看,不能贸然行动,咱们暂时不能潜入月英宫,再等等,最好等得到洛沛传出来的消息再做决定。”西约毫不迟疑的回答他。
“人多容易被月英宫的人觉察,让兄弟们都回去,咱俩在这里等洛沛的消息。”完知没有反对,但是提了个建议。
“好、好,你说得对!走,咱俩沿着月英宫再转一圈,遇到兄弟们就让他们回客栈等咱们的信儿。”西约说完,俩人对视点头,接着夜幕迅速分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不久之后,在月英宫附近徘徊良久的兄弟们纷纷离开,沿着长长的的石板路各自回客栈休息了,唯独西约和完知哥俩远远地躲在月英宫后面的树林里,一边吸烟一边凭空猜测着洛沛在月英宫里的情况。
“你说说,他是凶还是吉?”完知背倚大树,吐出一团烟气后嘀咕着问西约。
“这家伙脑子活泛、计谋多,而且嘴皮子好用,不会出啥事儿的,你别多想。”西约知道完知为洛沛担心,所以用安慰的口气轻声对他说,但是说话间眼神焦灼的盯着月英宫上空。
“洛沛知道咱们今晚肯定在月英宫附近,倘若他平安无事,肯定会想办法报个信啊!”完知挠着头皮喃喃自语。
“进了月英宫之后,即便洛沛一切顺利,那也是在霍达这个老魔王的屋檐下,他得察言观色、谨慎行事,以免露出破绽,不是轻易能送信出来的。你沉住气、耐心等着吧!”西约一边慢吞吞的劝说完知,一边从兜里套出烟卷递给他。
就在西约和完知两兄弟躲在树林里为洛沛的安危忐忑不安的时候,他正坐在月英宫后花园金源楼里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看起来是优哉游哉的歇息,其实这家伙的脑子里细细的过滤着婉溪说的每一句话,希望能找到对自己、对西约和兄弟们此行有用的消息,从而避免冒险白跑一趟的尴尬。
婉溪的讲述暂告一段落,她拿起茶碗喝了两口润润嗓子,茶碗还没搁下呢,就听见洛沛慢声细语的问“听你讲了这么久,我到现在也没想清楚飞翎是怎么走的?她究竟是被人胁迫而走,还是看着霍达不愿意攻打诺邦,感觉在这里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一气之下逃离月英宫呢?”
“无论飞翎为什么走、如何走的,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了。眼下对你而言,找到她的下落才是最重要的事儿。”婉溪此言一出,顿时让洛沛感觉此人不容小觑。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继续讲下去,怎么才能找到飞翎的落脚点。”洛沛急匆匆的说。
“我不知道!”令人意外,侃侃而谈一晚上的婉溪面对洛沛提出的关键问题,立刻脆生生的给出了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