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的一切,如浮光掠影,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也许明天,世界上不会再有老丁这个人,但时光却留下了他曾走过的足迹。有那么一霎,老丁觉得心满意足。这一生,说不上多轰轰烈烈,但至少,无愧于心。
呛人的烟气透过小窗蔓延而入.火焰在四处乱窜,的声音噼啪作响,似乎是死神的敲门之声。
老丁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工坊里的工具,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用铁棍,也许能在小窗周围砸出一个口子。但是……
他走向库房,然后打开小门,所有完成的,未完成的玻璃制品,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老丁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摩挲着,充满了感情。为了调制胚料,不眠不休;为了烧制定型,曾被火灼伤;他甚至能记得每一件器物的原料出自哪一个山头。如今,一切都要在这一场大火中飞灰湮灭。
不行,绝对不行。
那是多少人的辛苦劳作,心血结晶。拼了这一条命,也要保住。
老丁脸色憋得通红,他想了想,寻来一把铁锨,就势在地上挖起坑来。地面上的土质有些坚硬,老丁一铲一铲地下去,很不容易,才刨出一个浅坑。
顾不得许多,他将玻璃用布小心地包好,放置在坑里,再以土覆盖掩埋。一个浅坑埋不了多少件器物,老丁只好又换一个地方,重新挖了起来。
坑挖了一个又一个,浓烟越来越盛,老丁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挤压着,呼吸变得很艰难。但他依旧在继续,手上的动作似乎成了一种本能。
他能够吸入的新鲜空气越来越稀薄,死亡也越来越越近。
终于尝到了窒息的感觉,老丁再也没有力气了,手里的铁锨滑落在地。
累了,就歇会吧。
“这是什么鬼天气,才四月份,就热得要命。”
一个工匠半夜醒来,拿着毛巾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浑身黏腻的,还不如去洗个澡吧。
他拿着木盆、毛巾,吹着口哨,走出房门。
火光冉冉,似乎照亮了整个天际。浓烟滚滚,工坊几乎成了一个四处冒烟的蒸笼。
工匠瞠目结舌。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如梦初醒。一边敲打着木盆,绕着那一片工匠居住的屋子奔跑着,一边扯开嗓门高喊着:“工坊着火啦,工坊着火啦。”
夜阑人静,声声嘶吼显得特别的凄厉。
工匠们听得喊声,都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有的头发,汲着拖鞋,有的光着膀子,还未来得及穿衣。
众人望着熊熊烈火,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金哥站了出来,神情凝重,有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沉稳:“老罗叔,小段哥,你们俩逐家逐户地查看,看看工人们是不是都安全,有没有人被困在工坊里。家里有桶的,有盆的,通通带上,留下四个人,在河边打水,其余的人都去抬水救火。”
这个时候的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金哥成功地令众人冷静下来。
工匠们齐声响应:“对,就按照金哥说的去做。”
小河就在工坊的不远处流过,平日觉得短短的距离现在跑起来是那么的漫长。
木桶里的水仿佛杯水车薪,火舌还在肆无忌惮地。
工匠们的身体素质都不错,饶是如此,提着沉重的水桶跑上数个来回,个个都是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
也许脚步放慢了,但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每个人的每一步,虽然渺小,但是代表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