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转天早晨，云锦才艰难地从井底里爬出来。
整个后院仿佛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一片狼藉。陶罐器皿，布料衣裳，还有好些木制桌椅，像是垃圾一般，被随手丢弃在地上。
四处看了看，那些陶罐不知曾经装着什么，年深日久，腐化成一团烂泥。倒是那些衣裳，保存得不错，虽然颜色有些泛黄，但还算得上是干净。
从中挑出一套与自己身形相合的，云锦换下了自己身上那脏得早已经辨别不出原来颜色的衣服。又将换下来的衣服与别的衣裳一道，通通扔进枯井里。
前院的状况比之后院，也好不了多少。老屋的窗门被拆得七零八落，杂草被踩得东倒西歪。
宅子正门半开半闭，云锦小心地四下探查了一番，确定安全之后，悄悄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王婶和王婶大儿媳妇带她走过一次的路，被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七弯八拐，云锦穿过小巷，来到那条热闹的大街上。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极了，连心情也随之开阔起来。
别的行人，要么专注地挑选心仪的货品，要么一门心思地与卖家压价钱，云锦则不同，她的目光流连在街角、墙根，这些为人所忽视的地方。
卤肉摊子，油亮亮的猪蹄，大块大块的酱牛肉，肉的肥气四处飘溢。
“大哥，你的钱袋子掉了。”
那人正提着个猪肘子，一听这话，连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乞丐，正抓着他的钱袋子。黑乎乎的泥垢布满了他的手心和指缝，让人看了一阵恶心。
那人一把夺过钱袋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乞丐，眼神里的不信任，好似刀一般锋利。
“哼。”
鼻孔里轻轻一声，那人不屑地走了。
小乞丐摸了摸鼻子，似乎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倒是摊子上的香肉，紧紧地吸引着他，不住地咽着口水。
好一会儿之后，他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走到一处屋檐下，半躺半靠着墙，干脆地闭上双眼。
好熟悉的香气。
饥饿的人对食物特别敏感。
小乞丐深深地吸着气，猛地睁开眼睛。
“小兄弟，你带我出城，这酱牛肉就是你的。怎么样？”
她的笑容真好看。更重要的是，笑容很真诚，没有蔑视，也没有鄙夷。
小乞丐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撇了撇嘴：“沿着街一直走，拐个弯，就能到城门。”
“我没有路引。”
对于一座城市，没有人比游鱼一般的乞丐更为了解了。
小乞丐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
他不笨。这几天进出城门，官府查得紧。他可不想为了些许吃食而惹祸上身。
“真的没办法吗？”云锦有些不甘心。
小乞丐摇摇头。
既然他不愿，就别再强人所难了吧。想想别的办法好了。
云锦虽然失望，但还是笑着将荷叶包裹着的卤肉塞到小乞丐手里：“给你。”
小乞丐看了看手里的荷叶包，又看了看云锦的背影，脱口而出：“。”
云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小乞丐搔了搔头，他也弄不清自己为何会这样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