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欢楼。
媚阁。
雨前初见花间蕊,雨后全无叶底花。
一场春雨洋洋洒洒。
风过雨歇,残留的雨水顺着花枝落下。滴滴甘露,洗去了纤尘,湿润了泥土。
凌少卿虽然走了,但他对云锦的影响并未消散。
那夜关于醉欢楼的一席话,让云锦思索良久。
于是,这天,她来到醉欢楼,召来翠儿:“醉欢楼的人员名册、账册,我可以看看吗?”
翠儿先是诧异,再是欢喜,这意味着在放任自流一段时间后,公主终于愿意亲自掌管醉欢楼。
“当然,您是楼主,醉欢楼的一切都是您的。我马上去准备。”
云锦拦住她:“不急,你将东西整理妥当,明日送到府里便可。翠儿,还有一事,醉欢楼有没有密室,秘档这类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隐秘?”
翠儿点点头:“有的。在姑娘的卧房里有间密室。秘钥是您的白骨牡丹。”
云锦奇了:“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起?”
翠儿理所当然地:“公主并没有问。”
“我没问难道你就不说了吗?”
“是的。以前姑娘教过,口风要紧,不能说的话不说,不能问的事不问。密室一事,姑娘临终前并没有交代,而公主又没有问起,所以我没说。”
云锦扶额:“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有密室?”
“是翠儿的不是。请公主恕罪。”
话虽这般说着,可翠儿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认为自己有错的神情。
知道翠儿执拗,可没想到她这般死心眼、一根筋。
圆木头光滑,踢上一脚便能骨碌碌地转,省心省力。但圆滑太过,便失去了立场。
方木头拘泥,踢一脚才能动一下,耗时费力。但端端正正,有主张,有原则。
针无两头锋利,人无两副身心。
人之所以特别,是因为有个性。
翠儿这样,也挺好。
“你带我到苏姐姐的卧房吧。”
“是,请公主随我来。”
石造台基上,木质游廊迂回,竹帘低垂轻掩。
经过两重门,媚阁东北角,便是苏宛若的卧房。
推开万字雕花隔扇门,云锦是第一次入内。
地上铺着青砖,水亮亮的,能照见人影。每块青砖上皆有一朵牡丹柔柔地绽放,栩栩如生。
新碧纱糊窗,又薄又透,远远看着,如烟似雾一般。
窗边,是一张红木大案。大案上,摆放着砚台、湖笔、宣纸。青花蔓草纹胆瓶里养着三两支百合,香气清幽,有一种寂寥的味道。
六扇仕女画屏风的一侧,是红木梳妆台并菱花青铜镜。另一侧是花鸟雕花拔步床。
卧房里的陈设简洁,不见奢华,处处显示着女主人的清雅。
翠儿走到卧房的北角,指着地上:“密室的入口,就在这里。”
云锦踏在青砖上,蹲下,伸手轻轻磕了磕,声音清脆,与旁边的青砖别无二致。
将牡丹置于图案上,严丝合缝。
白骨牡丹缓缓地陷落,只听咔的一声响,地砖缓缓而开。
内里透出淡淡的光亮,一条窄窄的楼梯朝地底延伸。
云锦仔细地朝内看着,就听见翠儿说:“那是夜明珠的光芒。”
似乎深不见底,云锦扭头对翠儿说:“我们下去吧。”
“姑娘以前吩咐过的,密室只有楼主才能进入。所以翠儿不能陪伴公主您进去。”
孤身一人,进入地底密室,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云锦踌躇:“我是楼主,现在我允许你一起下去,这总行了吧?”
翠儿摇摇头,很坚定:“翠儿不敢逾越。”
云锦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郁闷。
没什么可怕的,恐惧只是来源于恐惧本身。
云锦给自己鼓劲。
可是忽而又想起凌少卿说过苏宛若半人半鬼的话,心里就更是不寒而栗。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不面对的。
踏出了第一步。还不忘回头对翠儿交代:“你一定守在外面,等我上来。”
“公主放心。”
翠儿说一是一,云锦稍微安心些,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步下楼梯。
等云锦消失在地,青砖又咔的一声,将封住。